電話機(jī)裡徹底沒了聲音，程清璇卻不再覺得害怕。

懷裡抱著自己那被小偷劃破的揹包跟剛借來的服裝，程清璇蹲在電話亭裡，脫掉自己的高跟鞋，揉了揉酸脹的腳腕，乖乖等著幽居來領(lǐng)她。

電話亭外，呼呼寒風(fēng)在深夜裡張牙舞爪，用它那鋒利的爪子在人們臉上留下一道道冰痕。

已是深夜，幽居跑出小區(qū)，在馬路上張望，四下尋不見一輛出租車。

深夜隆冬，出租車很少會來他們小區(qū)，沒辦法，他只好返回去牽出自己的單車。圍巾包裹住輪廓深邃的一張俊臉，青年雙腳瞪著單車輪子，逆風(fēng)而行，雙手被凍得通紅，但那雙凝視著前方的墨眸卻目光凌厲，略帶慌張。

路過一條正在維修的馬路，單車發(fā)出噗的一聲，後輪當(dāng)場爆胎。幽居一時沒注意，人也差點(diǎn)跟著栽了個跟斗，好在他反應(yīng)及時，過長的雙腿在地上劃出一條長長的腳痕，這才穩(wěn)住身形。

將車停在馬路邊上，幽居蹲下身子檢查車子，確認(rèn)單車輪是徹底報(bào)廢了。

“靠！”

低低咒罵一聲，幽居站起身來，眺目看向南方。他所在的位置是九橋新街，距離南城還有兩個半小時的路程。抿起的雙脣張開一道薄薄的口子，一口涼氣從青年嘴裡呼出，他將車扔到垃圾桶旁邊，這才急速邁動雙腿，直奔向南城方向。

…

往街頭張望了幾十次，一直不見幽居身影，程清璇抱緊自己的雙臂，往電話亭裡面縮了縮，這才暖和些。

一道黑色的影子逐漸拉長，陰影襲來，遮擋住燈光，穿過電話亭玻璃，傾灑在程清璇肩上。

程清璇擡起頭來，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從街那頭逆光而來的青年，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情緒又要崩潰了。鼻頭微酸，程清璇站起身來撞開電話亭的玻璃門，她一手提起高跟鞋，一手抱著揹包跟服裝，急切地朝幽居跑去。

白色襪子在水泥地上踩下一道道痕跡。

幽居看著大步朝自己撞來的女孩，心想，這丫頭今晚真夠狼狽的。

他在街中央頓了頓腳步，緩住紊亂的呼吸，這才疾步迎了上去。他一邊走，一邊解開自己的大衣。鋪面跑來的程清璇一頭撞進(jìn)他的懷裡，剎那間，一股熟悉的溫暖將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

幽居用自己的大衣包裹住程清璇的身子，將她腦袋按在胸膛，擔(dān)心了大半夜的心，這才鎮(zhèn)定下來。“你身上可真冷。”簡直就像一塊冰，連頭髮都沒有溫度。

程清璇又要哭鼻子了。“幽寶…”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原來是這麼愛哭的人。

“別說話，冷就抱著我。”

程清璇馬上閉了嘴，乖乖靠在幽居的懷裡，渾身逐漸變暖。

…

“餓不餓？”

“一天沒吃，你說呢？”程清璇擡起頭來，用水波眸子凝著幽居的俊臉，眼眶微紅。幽居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走到旁邊的夜市攤，點(diǎn)了三碗米飯、一份鐵板牛肉、一罐海帶排骨湯。

“全部吃完。”他將飯菜全部推倒她的身前，這纔給自己點(diǎn)了一盤炒麪。“你也還沒吃飯？”程清璇盯著他身前的炒麪，心裡又酸又暖。

幽居看了她一眼，沒有應(yīng)聲。她不回家，他怎能吃得下飯？幽居低頭吃麪，一雙筷子夾了好幾片牛肉遞到他碗裡，他擡起頭望向程清璇。程清璇貝齒咬著筷子，笑得燦爛又勾人，“你也吃。”

“…嗯。”

三兩口吃了炒麪，幽居去了對面的小超市，出來時手裡拿著一雙厚襪子。

程清璇在吃第二碗飯，幽居蹲在她身旁，程清璇一愣，問道：“你做什麼？”

“高跟鞋走路太累，你襪子又太薄，不挨凍。”他親手將襪子穿在她的腳上，程清璇嘴裡含著一口排骨湯，眼淚在她眼眶裡打轉(zhuǎn)。這個人，明明身份尊貴，卻願意屈身爲(wèi)她做這種事，他…

怎麼這麼好呢？

“幽寶，我會努力強(qiáng)大起來，我會賺很多錢，給你買別墅，讓你做你想做的事，會一輩子對你好的！”我會讓你，做我一個人的幽少爺。

幽居怔愣聽著，給她穿襪子的動作沒有停下。“…好。”我等著那一天。

他的聲音，全消失在程清璇呼嚕嚕喝湯的聲音裡。

…

吃完飯，程清璇剛要穿上自己的鞋子，幽居突然彎腰用右手食指勾起她的高跟鞋，他在她身前蹲下身，輕聲說：“上來。”

程清璇沒有跳上他的背，而是環(huán)顧周圍一圈，才問：“你的單車呢？”

“半路爆胎了。”

“那你怎麼來的？”

“跑來的。”

程清璇又不說話了，怪不得剛纔他心跳那麼亂。

將衣服放進(jìn)破了口子的包裡，程清璇揹著包，雙臂環(huán)住幽居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幽居雙手託著她的臀部，用手指勾著她的高跟鞋，一句不吭，走進(jìn)漫漫黑暗裡。

“我可以唱歌嗎？”程清璇問。

幽居眉梢一挑，還有心情唱歌，看來她已經(jīng)恢復(fù)了。

“唱吧。”

程清璇緊了緊雙臂，將幽居摟的更緊，這才唱起歌兒來——

“北風(fēng)那個吹

雪花那個飄

雪花那個飄飄

年來到，爹出門去躲帳…”

幽居：“…”

一曲唱完了，程清璇又開始唱第二首。

“…冬天的風(fēng)雪狼一樣嚎叫，媽媽卻穿著破爛的爛衣裳，她去給地主縫一件狐皮長袍，又冷又餓跌倒在雪地上…”

程清璇簡直就是中華小曲庫，什麼樣的曲風(fēng)都能哼上幾句。一路上聽著她那令人哭笑不得的歌聲，幽居搖搖頭，只得加快腳步。早點(diǎn)回家，她就能早點(diǎn)消停。

凌晨兩點(diǎn)多，街邊行人廖寥，兩人的身影被燈光拉長在馬路上，他們安靜的走啊走，從城南走向城北，從年少走到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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