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葉離枝失憶後,她就覺得自己在鳳揚王府裡跟個外來戶似的,無論看到什麼都覺得陌生而格格不入,無論和誰都無法生出親近的感覺。
包括鳳揚王本人在內(nèi)。
只是,沈糖連對待自己府內(nèi)的下人都如此不留餘地,看來,是鐵了心的要跟她過不去了。
葉離枝微微仰頭,拉抻的下頜曲線柔美異常,問:“你說我毒害了清流,那麼,證據(jù)呢”
“證據(jù)”沈糖底氣十足道:“現(xiàn)在躺在牀上,神志不清、生死不明的孩子就是證據(jù)怎麼,要我親自帶你過去看看麼,看看你造下的孽”
白雪香聽她提起兒子,忍不住深深地嗚咽了一聲,低頭開始不停地抹起眼淚來。
“我是在問你,我是下了什麼毒,又下在哪裡才把他害成那樣的呢”葉離枝心平氣和的解釋。
“呵,好笑,真以爲(wèi)擺出幾碟被糟蹋過的點心,請個御醫(yī)來驗一驗,就以爲(wèi)我奈不了你何麼你可別忘了,哪怕沒有了物證,還有人證呢”
她犀利狠毒的目光一一掃過葉離枝屋裡的侍女們,看的她們紛紛膽小的低下了頭去。
“你出來”
沈糖手一擡,隨意指了個人出來。
碰巧,這人就是方纔提醒了白雪香,清流吃的點心裡,大概有什麼不乾淨(jìng)的東西的人。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上前來,先給沈糖福了福身子,隨後自動一五一十的開始訴說起來:
“三夫人帶著二少爺過來陪我們主子,我們主子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提起讓我們給二少爺上些點心,我們便照做了,點心是經(jīng)過了葉姑娘的手的,等二少爺吃了以後,誰料,就捂住了肚子開始喊疼,緊接著就昏倒在三夫人的懷裡了。”
聽聽,多麼有暗示性的一番話啊
葉離枝已經(jīng)可以百分之百的篤定,這人是某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了。
沈糖露出滿意的表情,好整以暇的看向葉離枝:“怎麼,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嗎”
“如果我將毒下在點心裡,那麼食物從嘴到胃,會有一段需要時間的流程,你說他吃了以後就肚子疼,誰知道他在吃我的點心之前,還有沒有吃過別的東西呢”
侍女略微一慌,想了想,又連忙補充道:“奴婢還看見二少爺喝過茶了,應(yīng)該是被茶水衝下去的。”
還真是不把她抹到烏漆抹黑不罷休啊。
葉離枝好笑搖頭:“你們怎麼說都有理,那我無話可說?!?
“意思就是認罪了”沈糖喜上眉梢,強忍下滿心的快意問。
“認什麼罪我根本沒罪,我只是說,嘴長在別人身上,任她怎麼說都行,既然王妃這麼相信人證這種東西,那”
她輕描淡寫的看了那侍女一看,道:“那我說,我親眼見到毒是這個侍女下的,爲(wèi)的就是栽贓嫁禍與我,王妃可信”
“我沒有”侍女大急,轉(zhuǎn)身指著葉離枝的鼻子呵斥起來:
“你胡說你血口噴人我、我小清流也是我的主子,我怎麼敢去害主子們呢又不是不要命了”
葉離枝低眸淺笑:“我是人證,我說的可都是真的,你怎麼反駁也是沒用的”
黑鳳翎般的長睫擡起,毫無殺傷力的瞄了以下犯上的小侍女一眼,莫名的讓那小侍女脊背一陣發(fā)寒,訕訕放下了指著她的手後,葉離枝才繼續(xù)道:
“在你心裡,是不是就如我方纔所說的那麼想的”
“我奴婢沒有”
“強詞奪理”沈糖見侍女勢弱起來,急忙幫腔道:“葉離枝你少在這裡動搖人心妖言惑衆(zhòng)你不認罪是吧,好,那我就打到你認罪爲(wèi)止”
她立即轉(zhuǎn)頭朝那些還站在葉離枝身邊不知如何是好的嬤嬤厲聲道:“你們還杵在那裡幹什麼還不把她給我拖出去摁在凳子上”
嬤嬤連忙準備照做。
卻在這時,葉離枝突然抓起了桌上的一個點心碟子,狠狠摔在地上,趁著衆(zhòng)人還在刺耳的碎裂聲中愣神的功夫,她已然彎腰將最大的那塊撿起,抵在了自己的咽喉處。
好笑,她根本沒有下毒,卻要平白無故的捱打,天理何在
“誰要是再敢靠近一步,我就割下去。”
粉潤的脣抿出一抹有恃無恐的淺笑,一隻小小的酒窩在雪白的腮畔若隱若現(xiàn),極美,也極招人恨。
沈糖先是被她的舉動弄的心裡一驚,等明白她的意圖過後,又覺得很好笑的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險些儀態(tài)盡失的摔到地上去。
可不是很好笑麼,她一心盼望著葉離枝死,葉離枝卻要在她的面前用自殺來威脅她,這、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等好不容易笑夠了,沈糖才用帕子摁了摁眼角笑出的淚水,重新恢復(fù)端莊威嚴的儀態(tài),冷嘲道:
“我的好姑娘啊,你還以爲(wèi)你真有多麼金貴不成在我眼裡,你不過就是一泡不連都趕不上自殺好啊,我今兒就要看看你是怎麼個自殺法兒,殺的不乾脆、不漂亮還不成呢都給我上我倒要看看,她究竟能逞能到什麼地步”
嬤嬤們有些猶豫,怕真鬧出什麼人命來不好收場,但在沈糖嚴厲的眼神下,還是擼胳膊挽袖子的決定上前擒人。
低柔婉轉(zhuǎn)的話音再起響起,像山間的一彎冰涼的清泉,緩緩的澆醒著人的理智。
葉離枝笑容不改,慢吞吞道:
“我的確沒什麼金貴的,但奈何在王爺眼裡,我就是一根寒毛也不能傷著的金坨坨,誰要是敢動我一下啊,我保證,今天在場的所有人,一個都活不了?!?
說著,比在咽喉處的瓷片用力的往裡逼進一分,鋒銳的斷裂面一下陷入了軟嫩的肉裡。
嬤嬤們一驚立刻蹭蹭蹭倒退了三步,說什麼也不肯再上前了。
“好,好啊好一個葉離枝。”
沈糖被她臉上打不掉的笑容氣得臉色發(fā)青,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正準備威脅那些沒用的下人們幾句,好讓他們上前拿人,一轉(zhuǎn)頭,卻正好看見了滿眼氣憤卻神情懦弱的白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