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陳年舊事似乎並沒有隨著時光的推移褪色，反而在記憶中更加清晰，彷彿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它們在樂生的腦海中來回攪動，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將他麻木的人生攪動的鮮活一些。直到今天，當他半夢半醒間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樂生突然間感覺到自己胸腔跳動的溫度和力度，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他從未想過每天像狗一樣被呼來喝去的人生還能被添上這樣一筆鮮豔的色彩。

轉眼間，他便又陷入了混沌之中，從前和現在的人與事俱摻雜在一起，來來回回從眼前飄過，可當中唯有一抹淡青色的身影，始終吸引著他的目光。

“怎麼了，今天總覺得你不對勁兒。”卓慕凝扶著肚在房間中來回走動，她似乎記得孕婦是應該多走動的，到了生產的時候才比較順利。

在這種生孩就好像賭命一樣的時代，這種事情可馬虎不得。

素梅纔回神，眼中的茫然還未完全退去，便搖著頭，慌亂地掩飾，“沒，沒有啊，主你多心了。”

卓慕凝摸著下巴瞅了她一會兒，姑娘平日裡可不是這個樣的，今天素梅話不怎麼多，即便是笑起來也很勉強，顯然是有什麼事情瞞著她。

左梓玥將墨君昊的人給打了，聽是給她送湯藥的丫鬟，不知道那日這倒黴的丫頭是怎麼觸到了左梓玥的黴頭，她將送來的湯藥整個掀翻在了丫頭的身上。

本來就是剛剛熬好的藥水，溫度還是滾燙的，姑娘被燙的哀嚎一聲，便整個人滾到了地上，聽衣服被揭下來的時候還連著皮肉，好端端的一身皮以後怕是要留疤了。

墨君昊明明剛剛警告過她懲治下人的事情，可她還是屢禁不止，彷彿將墨君昊的話當成了耳邊風一樣。奇怪的是這樣的事情並沒有惹得墨君昊發火，平復堂裡沒有傳出任何任何動靜，卓慕凝派去打聽的人統統都遺珠苑安靜的如同往日一般。

卓慕凝隱約覺得事情不對。果然，到了第二天，這把火便燒到了她跟周清雅的身上。

左梓玥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一大清早就將她們統統叫了過去，卓慕凝早早立在遺珠苑的門口，就見周清雅在星語的攙扶下從遠處走來。

“妾身見過周側妃。”

“快起來吧，咱們姐妹間哪裡有這麼多禮數。”周清雅對待她的態度明顯比以前和善了幾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賞花會的事情而對她心生感激。

“今日的請安格外早，倒是有些不適應。”卓慕凝道。

周清雅自從上次便徹底跟左梓玥鬧翻了，她想來就不將左梓玥放在眼中，這時候便更加放肆了，冷哼一聲，道：“人正跟王爺鬧著彆扭呢，自然沒有晚起的道理。”

卓慕凝一愣，覺得她可真是大膽，竟然在人家家門口便敢這樣的風涼話，她垂下了頭，沒去接下半句。

來到正堂上，左梓玥穿著一件鑲銀邊繡紅梅的褂，領豎得很高，顯得整個人高貴清冷。她不茍言笑地端坐著，眼神冷冷掃視過來。

“今日辛苦兩位妹妹了。”

周清雅沒話，倒是卓慕凝覺得不應該冷了場，笑笑，道：“這是咱們應該做的，怎麼會辛苦。”

周清雅淡淡的一眼瞥過來，似乎有些不屑。

此時素梅的傷已經好利落了，換下巧兒，跟在卓慕凝身後。

左梓玥絕口不提往日的事情，只是淡淡道：“本宮前幾日疏於管理府中的事務，倒是讓大家都有些鬆散起來了，眼瞧著就要月底了，也快到了春耕節，大家都提起精神，是該時候準備準備了。”

左梓玥端著架將話一，卓慕凝便跟周清雅對視了一眼。

春耕節她是知道的，實際上並不是什麼節日，而是農民在播種之前普遍會進行的一種祭祀儀式，祈求今年風調雨順，能獲得個好收成。此時各國都是農業興國，對土地和更重尤其重視，所以皇家也會象徵性的舉行這種儀式，由皇帝親自主持，以天的身份向上蒼傳達百姓們的心願。

雖然她們身爲皇親，也會參加這個儀式，可實際上儀式的進行同她們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關係，她們在當中頂多就是扮演了個吃羣衆的角色，這還需要準備什麼。

“咱們的衣食住行全仰仗老天爺的心情，所以每年的春耕節至關重要，所謂心誠則靈，陛下祈福那是陛下對百姓的心意，咱們雖然身爲女眷，但是也應該儘自己的一份心力。”

左梓玥著，卓慕凝便覺得這事情苗頭不對，果然，左梓玥一停頓，接著道：“從今日起，你們每日需抄寫《法華經》一遍，直到春耕節結束爲止。”

卓慕凝聽完後當即瞪大了眼睛，她沒有聽錯吧，《法華經》那麼長，她每天抄寫一遍，是要抄到死嗎，就她那龜速的寫字速度，簡直是莫大的折磨。

卓慕凝正想著，就聽到周清雅冷哼一聲，似乎並不將左梓玥的話放在心上。房間總共就這麼大，幾個人坐在當中話，丁點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左梓玥擡起眼簾朝周清雅的位置上掃了一眼，臉色未變，似乎沒有聽到一樣。

她倒是並沒自己抄不抄，卓慕凝覺得左梓玥這是自己個兒心裡不痛快，反而變著法的折騰她們呢。

“王妃若是沒什麼事情，妾身便先行告退了。”周清雅起身就走，原先最最溫和的一個人已經不屑於再繼續僞裝下去了，她連一個好臉色都沒給左梓玥，帶著星語便起身離開了。

卓慕凝怔在原地，滿心還是那幾萬字的震撼，她等著左梓玥發話。

左梓玥冷冷地瞧著周清雅的背影，白眼一翻，輕輕的哼聲正好飄到卓慕凝的耳朵裡。

左梓玥道：“瞧妹妹的臉色，定然是被本宮剛剛的話給嚇到了吧。”

她沒有周清雅那樣顯赫的身世，不敢明擺著同左梓玥對著幹，她可不能留給對方分分鐘就捏死她的把柄，卓慕凝垂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妹妹不敢。”

“本宮知道你識字不多，這件事情倒是爲難你了，可是爲了百姓的生計，這也是功德一件，不如這樣吧，你以後到本宮這裡來抄寫，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本宮也可以爲你解惑，先前還聽你總是去王爺那裡討字來寫，如今倒好了，權當是順便練練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