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以後的寶親王府,迎來了一如既往的寧靜。
悅兒在熬好藥以後,聽人說章太醫(yī)已然離開了王府。那一顆懸吊了一整日的心,纔算是在這一刻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淞讼氯ァ?
還好,還好沒有被發(fā)現(xiàn)。只需要再多幾日,那麼她的目的便就能夠達成了。
悅兒相信,只要這個世界上沒有了富察清宛那個人。那麼弘曆,其實或許還是能夠看見她的。
悅兒小心翼翼地再次端起湯藥到了富察清宛的屋外,卻見此刻弘曆正和富察清宛坐在一處。
兩人面色如常,眼裡都只看見了鼻子。
“福晉,到了喝藥的時辰了?!睈們荷钗艘豢跉?,就往前走了過去。
阿珠面色不快,上前接過悅兒手上的湯藥,就端到了富察清宛的面前。
藥汁如同之前一樣,是墨黑色的。尚未入口,那苦澀的味道已經(jīng)瀰漫在了富察清宛的鼻尖。
富察清宛心頭一沉,自然也知道這藥和之前喝的是一樣的。
“這藥真苦?!焙霑训溃骸捌綍r這藥,都是你熬好送給福晉用的嗎?”
悅兒點頭道:“藥都是奴婢煎的。”
“嗯?!焙霑训溃骸澳闼藕蚋x還算盡心盡力,沒讓我失望?!?
語氣十分平淡,聽不出什麼喜怒。但悅兒的心卻是突突直跳,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好了,你先下去吧?!焙霑褜們旱溃骸案x剛剛用了點心,這會兒怕是有點飽,一刻鐘後再喝藥吧?!?
眼下五月,天氣已然轉(zhuǎn)熱。即使是將藥放個一刻鐘,也不會涼。
悅兒張了張嘴想要勸誡。但是她發(fā)現(xiàn),她對著弘曆說出來的話,實在是一點反駁的心思都沒有。默然地行了一個禮,才就退了出去。
屋內(nèi)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阿珠,你能夠確定,從拿藥到煎藥到送藥給福晉喝下,都是悅兒一個人全部負責(zé),從未假手於他人的吧?”弘曆道:“事關(guān)重大,一定要查仔細一些?!?
也是怕有心人渾水摸魚,利用了悅兒罷了。
但阿珠點頭,斬釘截鐵地說道:“這個奴婢敢肯定。有一回奴婢見悅兒辛苦想要過去幫忙,結(jié)果都被她拒絕了呢?!?
“嗯?!焙霑杨h首,朗聲道:“章太醫(yī)。那麼現(xiàn)在請你來看看,這副藥究竟是不是當(dāng)初你爲阿宛開的那一副藥吧。”
話音剛落,屏風(fēng)的後面走出來一個人,赫然便是章太醫(yī)。
章太醫(yī)在聞見藥味的那一剎那,面色變得凝重。即使是還未檢查,他已經(jīng)有數(sh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藥,明顯是被人掉包了?!闭绿t(yī)道:“此藥一旦喝下,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使人精神萎靡,甚至?xí)谷税V傻!”
此話一出,算是證實了悅兒的罪行了。
章太醫(yī)與悅兒並不熟悉,做出的這個判斷自然也是極爲公正的。
富察清宛臉色也不好。想著身邊的人背叛了自己,終究是閃過了一抹心酸。
“阿宛,是我不好?!焙霑牙鸶徊烨逋鸬氖?,說道:“如果不是我將她送到了你身邊來伺候,或許就不會…”
富察清宛不等弘曆說完,卻是搖頭道:“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若是她真的想要害我,即使不在我身邊,也能夠做到的?!?
最多,就是麻煩一點罷了。
“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處理好的。”弘曆不想讓富察清宛陷得太深,當(dāng)即便讓她去休息了。
弘曆直到看見富察清宛歇下,情緒好轉(zhuǎn)了以後,叮囑了阿珠幾句,才緩緩地步出了屋子。
悅兒的心思,他多多少少知道幾分。但他們相差懸殊,弘曆總也以爲悅兒伺候了他這麼多年,也該是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的。
卻沒曾想,一念之差,造就了今日這樣的局面。
“去將悅兒叫到我的書房裡?!焙霑褜ι磉叺男√O(jiān)道:“態(tài)度和善一些,別露出什麼馬腳?!?
“是。”小太監(jiān)回答著,便利索地往後頭的後罩房裡去了。
悅兒乃是大丫鬟,有一間單獨的屋子。平時她心高氣傲,也沒什麼相好的朋友。之前,也就和阿珠能夠說得上幾句話而已。
但悅兒打心底裡,卻是看不上阿珠的。
阿珠出自漢軍旗,家境普通。而悅兒出自滿軍旗,即使是家道中落,那原本的身份自然也就要比阿珠高貴許多。
“悅兒姑娘,悅兒姑娘?!毙√O(jiān)瞧見房內(nèi)的燭光,便敲了敲門。
此時悅兒正坐在牀邊,思索著今日發(fā)生的事情。她心裡七上八下的,總覺得像是有哪裡不安穩(wěn)。
結(jié)果小太監(jiān)纔剛一說話,被嚇了一大跳的悅兒,手上的簪子就滑落了下去。
“晃盪——”應(yīng)聲而落,悅兒的手上也不小心被劃傷了一道小口子。
但悅兒來不及注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能朗聲道:“我在呢,什麼事兒?”
“王爺那邊有事,請悅兒姑娘過去一趟?!毙√O(jiān)說完這話,便就立在門口等候。
悅兒有些懵。往常,弘曆從未單獨見過她。偶爾也只是遇見了,問一問福晉的情況。
“好,我馬上就出來。”悅兒來不及思考,身體本能的反應(yīng)告訴她,她的機會來了,這個時候應(yīng)該趕緊過去。
臨出門之前,悅兒無意間瞥見了一個放在門口竹筐裡的荷包。
那荷包上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樣,散發(fā)出一種淡淡的異香。悅兒心頭一狠,抓起那個荷包別在腰間,就跟著小太監(jiān)出去了。
“公公,不知王爺找奴婢所爲何事?”僅存的一絲理智,讓悅兒問出了這句話來。
小太監(jiān)一笑,說道:“奴才哪能知道呢?姑娘伺候福晉盡心盡力,或許王爺想要表彰您一下,也是有的吧?”
小太監(jiān)早已知曉一切,但他卻故意這樣說。
悅兒早已不能分辨,高興地幾乎要跳起來了。甚至腦海裡已經(jīng)在想象,弘曆一臉溫柔地看著她,說喜歡她時候的模樣了。
頓時悅兒覺得,她努力了那麼久,她的目的終於要達到了。
她期盼已久的好日子,也終於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