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舞落充滿恐懼的看著凌雪墨,她所有的情緒,都已經(jīng)消失,只剩下了恐懼。被那雙如水一般清澈的眸子,此刻如枯井般空洞。
她聽說過地獄,那裡是世間最恐怖的地方,沉舞落甚至覺得,她此刻就置身於地獄。
周禹鑫完全被凌雪墨給震住了,他原本還在煩惱著該怎麼讓父皇心甘情願的退位,可是,凌雪墨這麼一鬧,他已經(jīng)沒有半分力氣去煩惱了。
不對,平時凌少華提起這個妹妹的時候,說她多麼溫柔可愛,多麼軟萌淘氣。
凌少華可從來沒跟自己說過,他這個妹妹這麼霸氣。
“雪墨妹妹,接下來,你還打算要做什麼?”周禹鑫壯著膽子,小心翼翼的詢問凌雪墨。
凌雪墨瞥了他一眼,笑道:“大皇子殿下,彆著急,你就等著當皇帝吧,其他的都交給我好了。”
周禹鑫呵呵了乾笑兩聲,他還真不是擔心當不上皇帝,他只是被凌雪墨給嚇到了。
“如果可以,能不能給我父皇和四弟一個痛快,至少別把他們喂妖獸。”周禹鑫幾乎是冒著被凌雪墨一巴掌扇死的危險,說出了這句話。
“我不殺他們,留著他們給你殺,你不殺他們,怎麼當皇帝?”凌雪墨挑了挑眉,用輕鬆的語氣調(diào)侃著道。
彷彿他們討論的只是今天晚上是吃火鍋還是吃炒菜。
周禹鑫完全傻了,不知該怎麼回答。
凌雪墨搖搖頭,“這孩子,還是太善良了!罷了,沉舞落我已經(jīng)廢了,你四弟也起不了什麼幺蛾子,銳龍軍已經(jīng)在你的控制範圍內(nèi)。天亮,你就登基吧。”
說完這一句,凌雪墨狠狠的瞪向皇帝,“喂,狗皇帝,好好寫個禪位詔書,不然我把你扔去喂妖獸。”
不僅是周禹鑫,就連站在一旁的銳龍軍,都已經(jīng)看傻眼了,凌雪墨也太霸氣了吧。
這哪裡是逼宮?分明就是過家家啊!
有了凌雪墨的話,皇帝在宮人的筆墨伺候下,乖乖寫了禪位詔書,然後和四皇子以及貴妃一起,被送去冷宮榮養(yǎng)天年。
大殿內(nèi),周禹鑫瞪著空蕩蕩的皇位,久久回不過神。
他們是在逼宮,篡位啊,怎麼可能這麼容易?
他之前想了一肚子冠冕堂皇的話去勸父皇讓位,結果還沒來得及發(fā)揮出來,就被凌雪墨一句話給解決了……
太粗暴了,太簡單了,真是一點都沒有皇室奪位風雲(yún)該有的氣派。
凌家父子一直在宮外等候,凌遠山已經(jīng)無數(shù)次想要衝進去看看裡面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他可不能忍受侄女受到一點點傷害。
但凌雪墨說了,不讓他進去,他只能在外面等著。
凌雪墨是考慮,她得找周禹昊算離鏡森林初次醒來時那筆賬,有凌遠山和凌少華在,她什麼都不方便說。
自從這一位皇帝登基後,他處處看凌家不順眼,凌家待在這個尷尬的位置已經(jīng)很多年了。沒想到這一大難題,輕易就被凌雪墨給解決了。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凌遠山還來不及反應過來,逼宮事件已經(jīng)結束。
“你真的把皇上給殺了?”
雖然心裡無數(shù)次罵過那人是狗皇帝,可畢竟是跪拜了很多年的君王,就這麼被自己的侄女殺死了,凌遠山心裡總是覺得怪怪的。
“周禹鑫不讓殺,我把他和他兒子給廢了,然後幽禁在冷宮。”凌雪墨打了個哈欠,懶懶的道:“咱回去吧,我有點餓了,伯母說好了給我煮餛飩當宵夜的。”
凌遠山心裡極爲複雜,大概皇帝的命,在凌雪墨心裡,還沒有一碗混沌重要。
“妹妹,你做得很好。但我只擔心一點,現(xiàn)在你把沉舞落給弄死了,夜闌宗的人要是來了怎麼辦?”凌少華可是聽人說,沉舞落死之前一直在說,夜闌宗馬上就要來大晉國。
凌雪墨淡淡的道:“來就來唄,來了我自然有辦法對付。”
至於她具體有什麼辦法,凌家父子是不好多問了,反正凌雪墨向來都很有主意的。
凌雪墨是不睡覺的,她沒事就煉丹煉藥,要麼就練功打坐來打發(fā)時間。大概是報了仇,把心裡堆積已久的惡氣給爆發(fā)出來了,煉丹都特別順。
皇宮裡,周禹鑫也是一夜沒睡,宮裡頭的宮女宦官侍衛(wèi),見了他都是恭恭敬敬的,跪呼:陛下。
陛下,皇上,周禹鑫還有點不太適應這個新的稱呼。
不過都已經(jīng)坐到這個位置上了,爲了個稱呼來矯情,也是不應該吧。
正這麼想著,一排宮女端著錦衣華服從宮殿的一側(cè)走了出來,見到周禹鑫,馬上又是跪下行李,誠惶誠恐的道:“皇上萬歲。”
一旁的宦官首領徐廣慶立刻解釋:“這是宮裡的尚衣坊,她們手上端著的是皇上等會兒登基要穿的朝服。”
周禹鑫忽然停下腳步,伸長脖子往裡面看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來,凌雪墨好像沒什麼複雜的衣服,她的衣服大多是黃色的絲緞所制,都不是什麼華貴的料子,按理說,凌遠山和凌少華那麼寵她,她應該不至於穿這麼樸素吧。
“皇上想進去看看?”徐廣慶在宮內(nèi)當了這麼多年的首領宦官,掌管宮裡的大小事務,對於察言觀色這種技能已然是爐火純青,周禹鑫只是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他就能猜得七七八八。
“嗯……”周禹鑫的心事突然被揭穿,有點不好意思。
徐廣慶飛速的瞟了一眼,只見周禹鑫臉頰的紅暈已經(jīng)染到耳朵根上去了,“奴才給皇上介紹一下,尚衣坊是給皇上製衣的地方,隔壁的素衣坊是給宮妃們製衣的地兒。”
宮妃?周禹鑫騰的一下,臉更加紅了。
徐廣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大皇子今年也有三十好幾了,在皇族裡,他這樣的年紀,一般連孫子都能抱上了。可不知爲什麼,大皇子生得儀表堂堂,樣貌俊秀上佳,脾氣性格各方面都是極好的,對待宮人們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從來不出惡語。這樣一個完美無瑕的皇子,居然三十好幾了都未成家。倒不是沒有姑娘中意大皇子,只是也不知道爲什麼,大皇子總是覺得,還沒到時候……宮裡的人,無聊的時候也經(jīng)常八卦,大皇子和凌家那個大公子走得很近,凌家的公子也是三十好幾了還未娶妻,難道說……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了,這會兒徐廣慶忽然覺得放心了,不容易啊,大皇子……不,是皇上居然也開始想女人了。於是樂呵呵的引著周禹鑫往隔壁宮殿走去,一路走一路說著,“上個月宮裡可是來了很多新料子,成色都不錯,非常適合年輕的小姑娘穿,那個西蓮色的……還有那個新柳色的也不錯……”
好不容易登基大典結束,所有人都在宮內(nèi)等著新皇赴宴,新皇卻讓人領著一堆布料直奔凌府。
鄒楚萍看見周禹鑫的時候,眼睛裡就差沒有問號冒出來了,自家老爺和兒子不都在宮裡嗎,說是要參加宴會很晚才能回來。
那麼,皇上都不在,他們的慶功宴該怎麼辦?
然後,她擡頭一看,周禹鑫身後站著一排宦官宮女,他們端著各色的布匹,綢、棉、絲、帛,還有最最珍貴的妖獸皮毛。
那些東西,都是她平時可望而不可求的布料,敢情皇上把宮裡所有的好東西都搬來了凌府?
“凌夫人……”周禹鑫有些結結巴巴的,“那什麼,這些都是送給雪墨姑娘的,謝謝她這段時間內(nèi)幫忙……”
凌夫人是過來人,兒子都有皇上這麼大了,什麼事兒沒經(jīng)歷過。
她瞧了瞧宮裡最好的布料,又瞧了瞧咱們這位新上位的大晉國皇帝,再瞧了瞧端著布匹排到院子裡的宮人。瞬間,心裡明亮如鏡。
不知爲何,她忽然有了憶當年的情緒。
想當年,她還年輕的時候,爲了和一個郡主爭奪一塊妖獸皮毛大打出手。凌遠山看了之後,第二天就送了一堆妖獸皮毛送給她。帶血的皮毛,就擱在她閨房門口。
凌遠山薄脣輕啓,微微一笑:“以後想要什麼都跟我說,我給你。”
送了大半年皮毛後,離鏡森林裡,大家能對付的妖獸全都躲起來了,皇帝沒辦法,就給他們兩個指了婚。都已經(jīng)過了那麼久的事,回憶起來,還像是昨天一樣。
可是就這麼一轉(zhuǎn)眼,她的侄女都有人送東西了。
鄒禹鑫覺得挺尷尬的,他進門後,剛說了第一句話,凌夫人就像是入了魔障似的,眼神飄忽,嘴角含笑,看起來怪滲人的。
周禹鑫將冒汗的手心,在衣服上擦了又擦,不知道該起身,還是繼續(xù)等待。
終於,凌夫人還是從回憶裡回過神來了。
“陛下。”鄒楚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些爲難的道:“我家小姑娘那脾氣,你也是知道的。這東西,我要是替她收了,她會生氣的。”
周禹鑫覺得自己手心裡的水,越來越多,“雪墨妹妹起牀了嗎?我可以當面送給她。”
“雪墨在房裡煉丹,她平時就喜歡把自己關在房裡,弄這些東西。她自己沒出來,我也不敢去叫……”就算皇上召見,也是叫不動她的。不過,這樣的實話,鄒楚萍還是有選擇性的不會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