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順著高石的側臉往外遊移，我看到對面街邊的那輛熟悉的車——是宋逸才的車，他這麼晚了還在這裡做什麼？
我探出頭，瞇起眼仔細看著車邊的那家店，是我們之前聊天的那家咖啡館，因爲已經打烊，所有的燈都已經關了，只剩下靠窗的地方還亮著一盞燈，因爲在那個位子，坐著一個有些落寞的身影。
“你等我一下，可以嗎？”我轉身看看高石。
他順著我剛纔的目光看過去，看到宋逸才的車，會意的點點頭。
我匆匆過了馬路，推開咖啡館的門走了進去。
“對不起，小姐，我們已經打烊了。”正在拖地的一個服務生見到我走進來，上前攔住我說。
我指了指窗邊的位子，服務生笑笑，做出一副請我進去的手勢。
“這是你要的報告。”我說著，把一個u盤推到宋逸才的面前。
“我說的是下班之前，”宋逸才說，並沒有擡眼看我，也沒有要伸手接過u盤的意思，“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早就過了我規定的時間。”
我想要大聲罵出來，但看著他這樣落寞的樣子，又很難開口，只能低下頭問：“你怎麼了？”
“如果她還在，今天，應該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你知道……我不是她，我也不可能成爲她的替代品。”
宋逸才緩緩擡起頭，眼裡似乎帶著些淚光。
“我知道你不是她。但你是她生前最大的心願，她的全部心血。每次看到你，我都能想到那段日子，我們兩個無憂無慮的過著自己的生活，我有我的事業，她有她的夢想。後來她創造了你，我從來沒有見她那麼高興過，我想，就算是親生母親看到自己寶寶出世的那一刻，也不過如此了。我以爲我們可以從此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所以我跟她求婚，可是，結果呢？卻是落得現在這樣。”
“人死不能復生。我不是她，你這樣留我在這裡，也於事無補啊。”
“你以爲，我留你在這裡，只是因爲想要找到一個小玫的替代品？”
“不然，還能因爲什麼？”
“因爲她愛你，就算你最終沒能成爲我們的孩子，我也不能這樣眼睜睜看著你把自己往火坑裡送。”
聽到他這樣形容特工學院，我微微皺眉，等著他說：“什麼叫往火坑裡送？”
“你要回特工學院去，可是你知道學院爲什麼會重新啓用嗎？你想要爭那個特工名額？那你知道最後爭取到了，你要面對的是什麼嗎？”
“你知道？是什麼？”我盯著他問。
他的視線突然遊移起來，最後落在自己手中的杯子上，然後低聲說：“總之，我不讓你去，是爲了你好。”
“那我也很明確的告訴你，現在這樣強留我在這裡，我是不會好過的。如果真的爲了我好，就放我走吧。”
“你怎麼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我打斷他說，“我根本不屬於這裡，現在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一旦我是變種人的事情暴露出去，我要受到多少人的冷眼，你是不會明白的。我渴望回到特工學院去，不管他們最終會安排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從我的身份被公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我不能過正常人的生活，不可能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講完這番話，我看著他，因爲激動而滿臉燥熱。
宋逸才來回打量我的臉，確定我是真的不願意留在這裡，才鬆口說：“好吧，我不逼你了，你想要回去，就隨便你。”
“謝謝。”我說完，起身對他鞠了一躬，然後離開了那間咖啡館。
三天後劉霞老師如約再次打來了電話，並安排好專人在兩天後來接我回學院去。
收拾好少的可憐的幾件行李之後，我突然想到，在離開這座城市之前，應該再去見見那位老友。
到了殷翔家門前，是他那位風韻猶存的母親應的門。看到是我，她先是一愣，後來又一副情理之中的樣子，側身讓我進去了。
“怎麼現在想要過來？”殷翔的母親在我進去後問道，接著自行往裡面的茶水間走去，嘴裡問著我需要什麼飲料。
我連連擺手，說道：“不用了，我就是來最後看一眼殷翔就離開，明天我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以後恐怕很難再見到了。”
聽到這裡，殷翔的母親略歪了歪頭，很難判斷對於我的離開她是惋惜還是暗自慶幸。
“那你跟我來吧。”她放下手中的水杯，轉身示意我跟著她往裡面的臥室走去。
進到那個熟悉的房間，我看到殷翔還是坐在上次看到的那個書桌前的位子，依舊那樣有些呆滯的盯著面前的書本。
“殷翔。”這次沒有等殷翔的母親開口，我自己先叫了他的名字，希望他可以儘快注意到自己。
殷翔聞聲擡起頭，看了看我，然後淡漠的說：“你來了？”
“你？記得我？”我有些激動起來。
“前些日子不是來過？還講了很多奇怪的話。”殷翔說著，還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我意識到他說的是剛到這座城市時和他的那次見面，忍不住失望起來。
他見我不再說話，轉身繼續看攤在自己面前的書了，似乎完全沒有要和我多聊聊的意思。
我不顧他巨人千里之外的態度，跪坐在他身邊的地板上，看著他的側影說：“殷翔，明天我就要走了。”
聽到這裡，殷翔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我能清楚的看到他有些緊繃的脣。
“不回來了嗎？”殷翔小聲的問，視線並沒有從自己的書裡移開。
我搖搖頭，不確定他是否看到。
“其實，那天你走之後，我常常想起你，想我在哪裡見過你。”殷翔說著，擡頭看著前方，視線放空著。
“你記得我了？”我坐直了身子看著他。
他轉過來瞇著眼看了看我，然後緩緩搖頭。
“不過你走後，我會想你。”殷翔還是用一樣平靜的語氣說。
“謝謝。”我小聲說，眼眶竟然又有些發熱，我趕緊站起身，想要趁淚水涌出來之前離開。
“再見，殷翔。”我最後說了一句，然後拿起他的手，像他在特工學院時對我那樣，深深的吻了上去。
脣觸到他的手背的那一刻，我趕到他的手在我的手裡劇烈的震顫了一下，接著他用力的想要掙脫。
我趕緊鬆開了他的手，他驚恐的用另一隻手緊緊握著我吻過的那隻手，接著因爲痛苦開始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