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樣的問題,我倒抽了一口涼氣,整個人因爲激動而開始顫慄。我看到一旁的宋逸才也握緊了拳頭,眼眶發紅,咬牙切齒地看著對面的宋耀宗,像是隨時都可能撲上去一樣。
宋耀宗瞇起眼,看著陳院長,很久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他此刻心裡在想什麼,又或是在計劃著什麼,但他心裡此刻一定是經歷了一番掙扎吧。
最終,他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是看淡了一切,然後搖頭,笑了笑,說道:“老陳啊,你爲什麼要這樣趕盡殺絕呢?你明知道,如果我現在承認了,逸才就再也不會原諒我了,我就註定連個送終的人也沒有了。”
“如果是你做的,你連承認的膽量也沒有嗎?”陳院長說著,眼裡閃著寒光。
宋耀宗整個靠在了輪椅上,像是終於肯放手了一般,開口說道:“那個女人,真的很棘手。”
我胸中的一股莫名的怨氣空前高漲起來,就是說,他承認了!
“我在商界打拼這麼多年,接觸的人和事比任何人都多。”宋耀宗繼續說道,眼神放空,陷入了回憶之中,“什麼樣的人我沒有見過?可以說,每個人都有弱點,每個人,都可以收買:錢,名,利。或許你們以爲自己做科研的人就高尚一些?我看也未必,你們有一個最容易收買的籌碼,就是你們手上的科研成果。
“我自認爲識人很準。從見到小玫那個女人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她是個爲了手上的工作願意付出一切的人。原本這樣的人,對於我真的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偏偏她要去喜歡我兒子,這就遭人嫌得多了啊。
“我試過和她講道理,也承諾給她遠遠超過她這輩子可以創造的財富。可是她竟然如此不知好歹,當著我的下屬的面,那樣辱罵我,唾棄我?
“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也沒得選擇了。我佯裝和她講和,甚至關心她現在的研究。最終,我得到了她正在做的項目的合作權。我告訴她,只要她不告訴其他人,我願意出資幫她完成她現在想要改造的那個變種細胞。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她那天馬行空的想法,在你這裡也是被否決了的吧?”宋耀宗這時突然看著陳院長問道,“她說什麼,想要自己憑空編造出一系列的變異基因,導入人類卵細胞裡。真是個想法怪異的姑娘。
“不過我當然是欣然同意了。她很聰明,真的做出了些成績,也成功改造出了自己要的變異細胞;但她又真的太笨了,竟然連我不可能真的和她在一條戰線上這麼簡單的道理也看不穿。
“本來,這麼一個又傻又天真的女孩,我都幾乎想要給她一個好的去路了。可是那天晚上,她告訴我,我的兒子向她求婚了,而她也同意了。她是真蠢啊,竟然在電話裡想要得到我的祝福,說什麼以後我就像她自己的父親一樣了。簡直可笑。”
聽到這裡,宋逸才再也按捺不住,跳起來,掄起拳頭就要往宋耀宗臉上打去,卻被身後的保鏢及時攔了下來。
陳院長上前去攔下宋逸才,讓他冷靜些,不管是怎樣禽獸的說法,都要聽宋耀宗講完,畢竟這是被隱藏了二十多年的真相。
“我說過,我不會允許這樣無父無母沒有教養又這麼愚蠢的女人嫁進我們宋家,而我宋耀宗,向來說到做到。所以當天晚上,我就以她的研究成果出了問題爲由約她在自己的實驗室見面。
“那是我親自爲她出資打造的實驗室,可以說是爲她量身定做。我花了大力氣,用了當時最先進的技術,確保她可以隨心所欲地去做她想做的研究,同時,也確保我想要收回這一切的時候,也可以易如反掌的做到。
“她當然準時赴約了。因爲她根本不知道,等著她的,是怎樣的抉擇。我不喜歡直接把對手趕盡殺絕,往往我都會給他們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對這個女人,當然也不例外。我告訴她,我當天就要收回給她的一切。
“怎麼收回?很簡單啊,直接按動手中的按鈕,立刻就會造成實驗室一處隱蔽的電路短路,燃起的火花會進一步點燃下面早就鋪好的煤油,而這些煤油最終引向的,則是可以引起大規模爆炸的氫氣罐。
“這每一個環節都只是用了實驗室裡原有的東西,設計得天衣無縫。爆炸結束後,所有的成果都將灰飛煙滅,而一切看起來,都不過是一場意外。
“我知道,這個女人,她愛我的兒子,我也知道,她瘋狂地愛著自己的事業。所以,當問題簡單到究竟她是選擇自己所謂的堅貞不渝的愛情還是付出那麼多心血的事業呢?這原本是一場非常有意思的遊戲,究竟她會怎麼選,我猜了很久。
“應該是她的事業吧,那可是她費了那麼大心思才做出來的成果。可是她的回答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她竟然毫不猶豫地告訴我,她不會放棄我的兒子,因爲她愛他,勝過一切。
“哼,真是可笑,這些年輕人,就這麼區區二十幾年的閱歷,就以爲自己真的瞭解人生了,就以爲自己所謂的愛情是無上崇高的了?
“我當然只好成全她,她選擇了愛情,那我就收回她自己一步一步做出來的心血,所以,我在她面前按下了那個開關。”
“混蛋!”宋逸才再次吼了出來,這次因爲被陳院長努力控制著而沒有出手,從我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那一根根暴出的青筋,“你知不知道,小玫她不能生育,當時做出來的那份變異細胞,是被她像自己親生孩子一樣愛著的?”
聽到宋逸才這樣說,宋耀宗微微瞇起眼,接著笑著說:“是嗎,這樣我倒是有些明白了,這個女人爲什麼後來會有那麼瘋狂的舉動。”
“說女人是一種善變的生物,真是一點沒錯。”這一次宋耀宗不再顧及眼前激動的宋逸才,而是自顧自說下去,“明明上一秒還大義凜然地說自己堅定地愛著我兒子,勝過世上的一切。下一秒,眼看著自己的心血要毀於一旦,還是像瘋了一樣地往實驗室裡面衝去。
“我就說她蠢,竟然天真到覺得自己以普通人類的速度可以跑得過我的爆炸的速度。這樣在爆炸中白白浪費了自己的一條年輕的性命我也是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