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二看著劉穆之對《千字文》愛不釋手的,乾脆把這一疊紙全塞給了他,“要不然你來做這個開蒙老師吧,就教這個。”
劉穆之苦笑著擺擺手,“我怕是不行啊。”
“你擔心什麼?咱們這是摸著石頭過河,這幫人裡面要論經歷,也是你最豐富,你不行誰行?你就教這個,我來教術算,每人半個小時。”
“那好吧,我再琢磨琢磨。”
“我看好你喲。”
晚飯後,範二便開始備課,做好了第二天的講課大綱;次日睡了個自然醒,範二吃過飯便一頭扎進了書房中,但他不是爲了看書和備課,而是爲了昨天遺留下的砂糖。
如今製造出來的白糖已經達到了三百斤,而剩下的沒有精煉的砂糖也有一百五十斤左右,這些都屬於範二昨天沒法參加工作而成爲的歷史遺留問題。
範二有責任在今天內把這些砂糖煉成白糖,但他在開始工作前,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個養冰糖的甕。
可惜,這個靜靜放了兩天的甕,並沒有給範二任何驚喜。
惆悵之下,範二開始了一天的工作,而甘純和阿仁也很快挽著袖子過來了。
範二想趕走他們,反倒把周如海和劉穆之引了過來,最後還是大家一齊動手,用了一早上把這些砂糖全部煉成了白糖。
就這樣,兩天半的時間裡,他們一共製造了超四百餘斤白糖,如果現在就把這些糖拿出去賣的話,也能賣出二百貫銅子來。
但這個數字離範二真正想要的數字,還有很大的差距。
做完遺留下來的工作,範二又當場調整了流水線,並宣佈了以後的製糖任務預算,——如今府中剩餘的甘蔗已不足一萬八千斤了,就算每天只榨一千八百斤,十天也可全部弄完;至於砂糖向白糖的轉化,也可以只煉三分之二,也就是練出一百斤左右的白糖,剩下的砂糖就先存著。
這麼一來大家不用太辛苦,更重要的原因,還在於白糖也有市場飽和度問題。
與其如此,倒不如節約勞動力。
衆人自無異議,下午纔算是集體過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假期。
範二抽空去了一趟郡衙,把前天接待十位少女家長的簡單經過彙報給王國寶,並把收上來的回執交給了他。
王國寶對範二所爲自是感激不盡,及至說到剩下的四個少女時,王國寶自是讓他便宜行事,後者半真半假地答應了下來,他心中的想法總算是落了袋。
回府後,範二先是讓阿仁幫忙把偏廳佈置成了課堂,等吃過晚飯後,便讓他把衆人召集起來。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給範府上下這些文盲和半文盲普及教育了,想想還真是鴨梨山大啊。
範二拿著算盤走上了講壇,安撫衆人落座後,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咱們的課這就開始了,首先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一加一等於幾?”
這麼最簡單的問題,就算屋子裡最小的孩子劉起靈都能張口回答,只是她膽子太小不敢張口罷了。
其餘人卻是面面相覷,好一會才異口同聲地對範二說了一個字,——“二!”
怎麼有種被罵的感覺?
範二一陣尷尬,很快又問了第二個問題,“爲什麼一加一等於二,而不是等於一,或者是三,或是其他的數字呢?”
爲什麼一加一等於二?
這個哥德巴赫猜想一拋出來,簡直就是大殺器,這樣的問題以前誰曾想過?
大家只覺得這是最簡單的問題,是最理所當然的問題,這還需要問一個爲什麼嗎?
面對範二的疑問,甘純很快站了起來,“一加一不等於二還能等於幾?這還用問爲什麼?”
“一加一當然也有不等於二的時候,比如說一堆甘蔗和另一堆甘蔗堆起來的時候,就會變成一堆更大的甘蔗,此時一加一是不是等於一?再比如道民和嫂子兩個人加一起,現在是不是三口人了?而土生叔和嬸子一起,現在是不是四口人了?”
範二的強詞奪理,頓時把甘純嗆住了,其他人頓時鬨堂大笑起來;只有劉穆之的妻子江氏有些感同身受的尷尬,她很不適應範二這樣的玩笑話。
等笑聲停下之後,甘純纔不甘地反問道,“那你說這是爲什麼?”
範二平靜地答道,“其實這個問題要從老子的《道德經》裡找,老子說,‘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又說,‘道生一,一生二,三生萬物’。最初的時候,這個世界是由虛無組成的,而後有了一,這個一就是世界的基礎。至於爲什麼是基礎,待會道民的課中會講到這個問題。現在我來回答一下剛纔我提出的問題,也就是爲什麼一加一等於二呢?答案是,這是約定俗成的說法,這個說法不知產生於何時,但我們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世界的基礎是一,再加上一加一等於二這一個假設,算術也就誕生了。算術是一門讓人變得聰明的學問,也就是說,我會教你們怎麼變得聰明。”
聽範二說完,衆人都情不自禁地沉思起來,當然不是爲了那個坑爹的答案。
事實上範二的總結是很有些道理的,唯有一加一等於二,纔會有一加一加一等於三,而這個一加一加一同樣等於二加一或者一加二。
接下來的課程,範二所授的內容便是教授一到九之間的加法口訣了,而算盤便是他的輔助工具。
看著範二拿出美輪美奐的算盤,簡單地操作著幾個自然數間的加法運算,衆人都意識到,這玩意比現在市面上的算籌實在方便得多了。
對於這簡單的加法,衆人毫無壓力,儘管背誦起公式時有些磕磕巴巴的。
範二就是要從最簡單的教起,讓他們充滿信心地學習。
看著自己的計劃已基本實現,範二見好就收,把課堂讓給了劉穆之。
劉穆之也是有備而來的,他的授課方式雖沒有範二講的術算課那麼生動,但啓蒙教學的目的本來就是認字啊。
所以劉穆之一開始就把早就準備好的《千字文》的第一部分,共一百四十四個字一一呈現給衆人,而後是帶領衆人涌讀;直到講解部分多了神話傳說和上古的歷史,課堂才變得活躍起來。
一節課在磕磕絆絆中走到了尾聲,衆人對剛學的一百多字也算是朗朗上口了,但這僅僅只是就涌讀而言;要想認識和書寫這些字,還需要他們課後的努力複習。
好在他們還有時間。
接下來幾天,製糖工作終於走上了計劃內的正常軌跡,每天產出的白糖和砂糖都在一百斤左右,而每天晚上的課程也成了範府固定的集體活動。
路人偶爾路過,聽到範府傳出的朗朗書聲,都是大惑不解。
範家的好學之名,倒是開始風聞於民間。
範二用兩天的時間把個位數的加法口訣普及之後,便開始加大難度,訓練起兩位數的加法,並且開始把珠心算的要點教給了衆人,而後是減法口訣以及加減法的混合運算。
劉穆之的課程亦是如顧長康吃甘蔗一樣,越來越有味道。
隨著範府上下衆人認識的字越來越多,複習的時間也變得更長,識字的進度倒是越來越慢了。
直到第五天早上,範二習慣性地揭開那個已經孤獨地立在牆角已經七天的小甕時,竟然意外地發現,早前放入甕中的母糖已經凝結成兩塊半斤左右的糖塊。
這意思是成了嗎?
範二揉了揉眼睛,拿著糖塊的手都抖了起來,功夫不負有心人啊!
白糖的價格只有五百貫一兩,需要賣兩斤才能換得一兩黃金,而冰糖價比黃金。
由白糖變冰糖,是量變累計成的質變,價格上直翻五番,變成原來的三十二倍!
範二拿著冰糖走了出去,對正在榨甘蔗汁的衆人歡天喜地道,“現在我要給大家彙報一個好消息,我的冰糖試驗成功了,我們可以生產比白糖更值錢的冰糖了!”
“冰糖?”周如海和土生以及兩個在場的女人都沒聽過冰糖是何物,只是滿懷期望地看著範二。
而劉穆之、甘純和阿仁卻是滿懷激動起來,有些不相信地問道,“冰糖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養晶成功了,你們看看!”範二說著話,便把拿在手中的兩塊冰糖遞給了他們。
“這就是冰糖?”衆人看著手中的糖塊略顯得發黃,但透明度和硬度看起來總還是與砂糖大有差別的。
“這就是冰糖,只要咱們稍微改進工藝,做出來的冰糖就像水晶一樣了,放心。”範二斬釘截鐵地說道。
需要改進的工藝,也就是蔗糖溶解後的淨化工作,這與由砂糖煉成白糖的提純是想通的。
只要把蔗糖提純,有了這兩塊冰糖做母晶,很快就能得到以幾何倍數增長的冰糖,唯一的問題是,七天的生產週期實在太長了些。
要想把手頭上的白糖全部凝成冰糖,需要的時間至少要三四個週期,細算來怕是要忙到小年前後了。
“對了,提純白糖時的殘渣時,不是得到了一些棕黑色的冰糖嗎?”
想到這,範二一疊聲讓阿仁把那些珍藏趕緊拿出來。
在冰糖大業面前,什麼榨汁攪拌精煉之類的,能停的都給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