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后的身體狀況都算是明瞭的。張家是打算陳皇后被氣的更過火一點，至於皇上，在趕去過程中中風倒是一個醫僕挺有能力偷偷換的藥，只是抓到的時候那醫僕乾脆利落的死了，哪怕知道是張家下的手也不好直接抓人，畢竟是太子母族。張家是原本想下的是一種更猛的藥，不至於讓皇上死去，只是想讓皇上癱了或者中風更厲害一點，沒法治理朝堂而已，而西北王遠在西北，按理來說無聖旨無法趕回京都，到時便可以放出太子，直接參與朝政，那樣爲了大楚，皇上應該會免除太子的罪名，放出東宮。這之後，要麼太子可以直接成爲皇帝，而楚文帝成爲太上皇，要麼就算還是儲君，也可以處理政事。

可沒想到，陳皇后沒有氣得很過火，還能撐下來，楚文帝戒心比較重，對醫理也有不少研究，沒有喝下藥卻氣得中風了，不過程度很輕，對日常無多大影響，最爲嚴重的是西北王無詔入京，皇上卻沒有半分表示，而太子還被禁足在東宮。至於剩下的宮人，全部被拖到慎刑司嚴刑拷打去了。

“芳嬪娘娘，是爲什麼……”凰北雪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明白芳嬪爲什麼要插一腳，十一皇子的身體大家都很清楚，那藥罐子一樣的楚文帝怎麼可能把皇位傳給他？

“不過就是不安心而已。”陳皇后冷笑一聲，被這些再怎麼弄也不會屬於自己的東西給迷了眼而已，“在芳嬪看來，皇上還是能撐到十一皇子成年的那一天的，到時候前頭長成的兄長大部分被皇上忌憚，她那個剛成年的兒子倒是剛剛好。”陳皇后沉下臉緩緩訴說，“她本來是想把注意打到太子身上的，想借機挑起皇上和太子間的不睦（雖然他們之間就夠不睦的了），然後趁機拉下你家王爺，沒想到卻被太子和張家的人反利用，要不是看在十一皇子身體不足的份上，芳嬪的懲罰怎麼可能會那麼輕！”

到底還是太年輕啊！也太好高騖遠了！

啊！凰北雪簡直太佩服芳嬪的腦洞了，她的想法後宮裡的女人都有，只有她是被看出來然後被識破的，娘娘啊，你那個想法的前提是你兒子至少能活到成年再來討論吧。哪怕凰北雪遠在西北，她也是聽說了十一皇子赫赫有名的病弱身體，她也曾好奇過明明是足月生的，在陳皇后管理的後宮裡又不允許對皇上子嗣下手，這麼弱的身體到底是怎麼來的？

後來還是王府裡的大夫解答了這個疑問，這個孩子估計是芳嬪自己吃了什麼所謂的求子藥才得的。凰北雪這才恍然大悟，離十一皇子最近的十皇子已經是離十一皇子出生前十年的了，這十年也只是偶爾有嬪妃懷孕卻自然流產的，凰北雪估計是皇上的*活力不足導致的。雖然不知道芳嬪的求子藥是什麼成分，但是至少可以得知那個藥的強烈副作用，尤其在皇上已經不再年輕的這幾年。

鳳宮裡花園是楚文帝親自畫的花樣，選擇的花種。作爲審美很正常的皇室子弟弄出的花園，還是十分美麗的。

楚文帝帶著墨楚寒來到花園裡的涼亭裡坐下，身後跟隨的宮人上前在涼亭桌子上放下剛剛泡好的茶水，御膳房新鮮出爐的點心，然後便知機地退下了，就只留了父子二人坐在涼亭裡。

此時已是深秋，花園裡唯有菊花還在熱烈地開放著，墨楚寒安靜地坐在楚文帝對面，容顏沉靜，一言不發。

楚文帝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七子，忽然覺得好像還在昨天那一個不滿五歲的孩子向他討要一株菊花，就開在鳳宮裡的，想要拿去送給玉貴妃。

這個花園本來是爲了楚文帝的元后大陳氏建造的。大陳氏最爲喜歡秋天，因爲她最爲喜愛菊花，因爲她，楚文帝親自畫了花樣，命令花匠悉心照料，把他所能蒐集到的全部菊花都種在了鳳宮裡的花園裡，只希望能看到登基爲帝后再也沒能見到的大陳氏的笑顏。

或許是真的有靈吧，花園剛剛建好的那一天，大陳氏被診出了身孕，進宮一來第一次露出了笑顏，爲此他命人好好照料，並且時常來看她。

大陳氏喜歡菊花，在懷孕之後更是時常來花園裡走動。這和御花園不一樣，是獨屬於鳳宮的，所以她也就更長的留在了鳳宮，因爲懷孕除了玉貴妃以外別的妃嬪就都不用來鳳宮請安了，一切事宜等到她出了月子再說。

不過因爲楚文帝，玉貴妃在鳳宮賞了兩次花以後就沒有再來了，就送來了不少絕對不會被人下手的銀飾，做成吉祥花樣的，再加上一些嫁妝裡的古董書畫。

可是，在大陳氏即將生產之時被動了手腳，再加上孩子營養太多個子太大不好生，努力了許久，因爲胎兒在體內憋了太久只生下了一個渾身青紫的死胎，得知消息後的大陳氏當即大出血，和兒子一前一後地踏上了黃泉路。

楚文帝還記得當時所見的大兒子青紫僵硬的身體，大陳氏慘白冰冷的容顏，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噩夢裡徘徊，後來還是得了一副香薰的福，睡眠才逐漸好起來，然後逐漸擺脫香薰。

後來玉貴妃懷孕的消息傳給他，楚文帝這才慢慢把心思轉會後宮，只是沒想到，玉貴妃早產兼難產，努力生下來的兒子身體竟然那麼弱，他現在的十一兒子和他的二兒子有的一比，爲此他就沒有想過把位子傳給十一，也很少去看他，這會讓他想起他的次子，在他的懷裡逐漸冰冷的場景，一下子連喪二子，這種痛苦他至今無法忘懷。

之後陳家又送來一個女兒進宮，就是小陳氏，也就是如今的陳皇后那時他身邊就有了一個懷孕的良妃，當時還只是一個美人，是在大陳氏的忌日他喝了不少烈酒，那時，還是宮女的司氏和大陳氏相似的打扮被他拉上了牀，成了位分最低的采女。後來有太醫報告來說懷孕了，查了敬事房的記錄，有找了穩婆算了算日子確定是他的孩子，這才升爲美人。

楚文帝本來想升玉貴妃爲皇后的，但是看了看手握重兵的秦家人，又觀察了一段時間，還是把原配的堂妹升爲了皇后，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爲陳皇后因爲之前的流產傷了身體，再也不會懷孕，又是補償，又是慶幸，這才便宜了陳家，出了兩代皇后，倒也助長了陳家的氣焰，最後以剷除了結。

楚文帝看著面前的兒子，英姿勃發，氣宇軒昂，其實連太醫都不知道，他有時都看不見了，有時看面前的東西感覺模糊，有時會有重影，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估計也不多了，右手的麻痹已經逐漸開始傳遍全身，這些日子，有時早上都爬不起來。除了常公公，已經有不少貼身侍候的被他找了一個理由拖出去了。

西北王府有不少他的人，儘管有些已經被清除了，可還是有一部分留了下來。這些人把西北王府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告訴他，使得他知道，他的兒子已經逐漸成長了起來，成爲了一個合格的王者。

墨楚寒不納妾，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受到後宮的鉗制，至於凰北雪，楚文帝自認還不至於在一個小姑娘身上看走眼，雖然凰北雪身上有著不少的黑暗氣息，但是從傳來的消息中，再加上日常他們在他和陳皇后面前的行爲來看，凰北雪一向是聽墨楚寒的話的。楚文帝也不擔心外戚的問題，凰袁浩這個人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況且凰家並沒有優秀的下一代，至於其餘的凰家人，凰袁浩也不會去費心幫忙，畢竟，兒時的經歷還是有著不少陰影的。

而且現在黎玥據說已經回家了，凰北雪與凰家最大的交界就是黎玥，黎玥一走，又沒有給凰北雪留下一個同胞的弟弟或妹妹的，怎麼可能會把心放到凰家上呢，自然是全心全意的支持自己的丈夫，也就是他的兒子墨楚寒。

那麼這樣，又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呢！

他已經足夠了，爲了這個位置，他放棄了太多的人，他想拋下了。

“你在西北做的事，我都看了。”沉默許久後，楚文帝先開了口。

“是。”墨楚寒爲楚文帝倒茶，到倒七分滿爲止。

“做的還算不錯。”楚文帝喝下一口茶，肺腑間立刻就溫暖了起來。

“兒臣做的還有不足，請父皇教導。”墨楚寒起身行禮，躬身答道。

“你……”楚文帝嘆了一口氣，他知道他這個兒子的秉性，又怎麼可能會相信這一番說辭，不過是一通廢話而已。

原本楚文帝擔心這個兒子因爲戰神之名驕縱，可是派到西北之後，戰神之名是越發響亮了，但是處理政務的水平倒也是逐步上升，這令他欣慰不已。

做皇帝，重要的不是自己會什麼，而是把會的人安排到適合他的崗位上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要有皇者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