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滿了爬山虎的牆壁，玄色琉璃瓦的屋檐下，窗櫺掛著的風鈴惟妙惟肖。
王曇雅定睛看去，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小主？”
這是，推門聲響起。
汐兒一般都是這個時間來給內室換上熱茶，等到平時王曇雅起牀的時間，溫度就剛剛好。
王曇雅把宣紙拿起來，給汐兒的茶盤空出地方，轉身走回牀邊。
“小主，您怎麼不多睡會兒啊？”汐兒見王曇雅昨天都沒怎麼休息，今天還這麼早起來，擔心道。
“汐兒，去替我把小李子叫過來。”王曇雅用手指摩挲著畫紙，並未回答汐兒的問題。
汐兒歪了歪頭，覺得王曇雅可能想到什麼重要的事了，“奴婢這就去。”
王曇雅反覆看著幾張宣紙上的線條，組合起來就是一套頗爲雅緻的院子，這種大院不是普通百姓能住得起的，那麼主人不是官就是商。
片刻之後，小李子匆匆進來，躬身行了一禮問道：“小主有什麼吩咐？”
汐兒沒有跟進來，應該是幫玉琮的忙去了。
王曇雅把一疊宣紙遞給小李子，“你什麼時候出宮，找消息靈通的人看看，這院子大概是哪裡的。”
小李子低頭翻完了一疊紙，然後有些爲難的搖了搖頭，“小主，這恐怕不容易啊，桓越幅員遼闊，這樣檔次的院子要多少有多少，上哪兒去找啊。”
“不行嗎？”王曇雅有些失望，嘆了口氣，想想也是，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小李子見狀撓撓頭，“也不是，按照這種建築風格來看，是江南一帶的，而且這牆角有許多苔蘚，想必是氣候溼熱……如果這一張大門的畫上有匾額就好了，這種規模的院子一般都會帶匾額的。”
王曇雅心中一動，“我想想。”
“想想？”小李子愣了愣，他沒見過王曇雅畫畫，一開始並不知道這是王曇雅畫的。
王曇雅閉上眼睛，往後靠了靠了，硃色的木門上方彷彿結了霧氣一般，朦朧的看不清楚。
若是再仔細想起，刺痛就鑽進了腦中。
“小主？您沒事吧？”小李子見王曇雅臉色發白，緊張的問了一句。
王曇雅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那奴才把這些畫拿到宮外找人看看，說不定湊巧真的有人見過呢，這院子的佈置似乎有人設計過，不會重樣。”小李子把宣紙捲起來，咳了一聲說道。
王曇雅點了點頭，小李子就打算離開。
他前腳剛剛踏出內室門檻，王曇雅忽然睜眼開口叫住了他。
“等等！”王曇雅眼中帶了一抹興奮的感情，“沈府……是沈府！”
小李子看了一眼手中的宣紙，然後點了點頭，“奴才明白了，奴才這就去辦。”
“好！”王曇雅答應一聲，蒼白的臉色和眼中的激動異常反差。
汐兒在廚房裡幫玉琮看著鍋，不時用鏟子攪一攪，玉琮切著土豆絲，這兩天王曇雅喜歡吃清淡的，可以用來拌成涼菜。
“你不用回去照顧娘娘嗎？”玉琮一邊切著
一邊問汐兒。
“沒事，小主今天看起來挺精神的。”汐兒蹲下身用藤編扇子扇著爐竈。
兩人正說著話，露珠腳步急匆匆的從門口進來，“汐兒姐姐，簫嬪娘娘過來想見小主，你去通知小主一聲吧。”
汐兒是王曇雅的貼身婢女，她有資格不用允許就去內室，露珠只有先來找汐兒了。
汐兒一愣，順著廚房的窗子看了看天空，一輪紅日剛升上一半，朝霞瀰漫在整個東方。
“現在就來了？”她是不是看錯時辰了。汐兒在心中補了一句，囑咐露珠好好看著鍋，自己去找王曇雅。
王曇雅正半躺在牀上，不太好的臉色讓汐兒嚇了一跳，以爲王曇雅上又出了什麼事情。
“小主，簫嬪娘娘來了。”
王曇雅點了點頭，“讓她進來吧，這個時候來找我，想必她那邊的計劃進行的順利。”
“奴婢這就去。”汐兒看了一眼桌子，發現那疊宣紙已經不在這兒了。
簫嬪身邊跟著冬曉，清早的溫度並不灼熱，冬曉手中拎著一個食盒，蓋子的縫隙中水汽正往外冒。
冬曉並未變換姿勢，說明食盒裡裝著的不是熱食。
“簫嬪娘娘快進來吧。”汐兒開門道。
簫嬪往院子裡瞄了一眼，不著痕跡的轉回頭，“這樣好嗎？蓁貴妃娘娘昨日生病，想必今天還在歇息吧，我不好直接進去。”
“沒關係，小主已經醒了，奴婢通稟之後小主讓您進去。”汐兒不太擅長應付這種明知道情況還故意客套的場面，只得實話實說。
“哎呀，蓁貴妃娘娘不要緊了嗎？”簫嬪一面邁進門去，一面驚訝的說道。
“勞娘娘牽掛，小主她好多了。”汐兒折中著回答。
王曇雅在這段時間內換了衣裳，簡單的將頭髮挽起來，剛剛洗漱完畢，簫嬪的腳步聲已經出現在了正廳。
“臣妾給蓁貴妃娘娘請安。”
正廳的屏風上映著模糊的人影，王曇雅正掀開簾子往正廳走去。
簫嬪的聲音中氣十足，王曇雅甚至聽出了那麼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簫嬪不必多禮，坐下吧。”
冬曉把食盒放在方桌上，簫嬪打開蓋子，裡面的瓷碗中鋪了一層冰塊，上面是幾樣已經切好的從南方加急運過來的水果，水果上還灑了一層糖粉。
“臣妾宮裡也沒什麼好東西，不過這些水果是臣妾親手選的，清涼解暑，還望娘娘不要嫌棄。”簫嬪把磁瓦拿出來，冰涼的感覺讓她鬆手搓了搓手指。
“簫嬪有心了，只是簫嬪這麼早來……真是讓我意外。”王曇雅在另一邊圈椅上坐下，略微蒼白的臉色讓昨天突然病了這個消息更具有說服力。
簫嬪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王曇雅，微微一笑，“臣妾是擔心蓁貴妃，又怕等到日頭上來，不等到了凝箬閣，這冰塊就要融化了。”
王曇雅伸手用放在盤邊的勺子舀起一個剝了皮的荔枝，遞到脣邊的時候，忽然擡頭，“我忽然想起這荔枝裡會不會有什麼東西。”
“什麼？”簫嬪臉色一僵，沒想到王曇雅竟然這
麼說的她表情可謂精彩，有一瞬間，她甚至以爲是不是王曇雅知道她以前做過的什麼，才這樣試探她。
王曇雅用手手指敲了敲桌子，“別誤會，我只是忽然想起以前吃荔枝的時候，吃到過蟲子罷了。”
簫嬪嘴角抽了抽，陪笑道：“臣妾哪裡誤會了，也只是與娘娘想到一塊兒去了而已。”
王曇雅靜靜的吃完一個荔枝，窗外的朝陽懸在半空，紅色漸漸淡化。
“再過一會兒，簫嬪就要去坤寧宮給皇后娘娘請安了吧。”王曇雅放在胳膊，靠在椅背上問道。
簫嬪點了點頭，“沒錯，娘娘不去嗎？”
“我覺得頭還是有些重，就不去了，皇后娘娘仁慈，想必不會與我計較。”王曇雅微微笑了一下，作勢揉了揉太陽穴。
簫嬪咬了咬牙，王曇雅完全沒有先開口的意思，看來昨天連皇上都驚動了的病也不是很嚴重。
汐兒從廚房端了剛做好的糕點過來，還未涼下來的綠豆糕放在了簫嬪身邊，她往一旁躲了躲，避開升騰的熱氣。
眼看時間一點點過去，王曇雅撐著頭慢條斯理的吃著水果，一點著急的樣子都沒有。
明知道先開口，就等於失了先機，簫嬪卻沒有太多時間跟王曇雅耗著了。
“冬曉，你先下去。”
“是。”
王曇雅聽見對話聲，微微揚了下頭。
“娘娘，明人不說暗話，臣妾已經買通了蘇嬪的貼身婢女蔓兒，要知道夜長夢多，接下來，您可有計劃？”等到冬曉下去之後，蘇嬪平鋪直敘問道。
王曇雅想了想，沒記起蔓兒是誰，不過簫嬪在這方面應該比她有經驗。
“你呢？”王曇雅反問。
“若是一切都由臣妾做了，那合作二字的意思，是不是有些歪了？”簫嬪皺了皺眉，不知道王曇雅究竟有什麼打算。
“那好吧。”王曇雅呼了口氣，“誘惑人心無中生有，這種事你不陌生吧。”
簫嬪眼皮一跳，每次和王曇雅對話的時候，她總有一種暴露在別人的視線下連一點秘密都藏不住的感覺，令她忍不住心驚肉跳。
“娘娘說笑了。”簫嬪勉強勾了勾嘴角。
“不，本宮可深有體會。”王曇雅冷笑一聲，“時間差不多了，若是再晚，皇后娘娘可要生氣了。”
簫嬪瞇了瞇眼，琢磨了一下那兩個詞，然後點頭起身，“那臣妾就等娘娘的好消息了，告辭。”
“不送。”王曇雅擺了擺手，換了個姿勢目送簫嬪離開。
等到門外簫嬪的身影漸漸遠去時，王曇雅揚聲喚了一聲汐兒。
“小主有何吩咐？”汐兒應聲進來。
“用本宮的職權去查一查，蘇嬪宮裡那個叫蔓兒的婢女。”王曇雅沉聲吩咐，簫嬪買通的人，還不清楚底細時決計不能動用，否則很可能引火燒身。
“是，奴婢明白。”汐兒點頭之後退下。
從窗口吹進來的微風帶走了盤中冰塊的涼意，一層層融化成水，碗底倒影著漸漸升高的太陽，金色的光芒破開雲霧，天氣也愈發溫熱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