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寒煙在牢門前,將自己的斗篷重新披好,看到腳邊被三皇子拉扯開的瀾邊,露出一抹苦笑,緩緩俯下身去,手中輕撫那嫣紅色的瀾邊,上面一針一線,都是自己親自縫製的,而如今,這大紅嫁衣,早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朱寒煙重重的一扯,將那嫣紅色的瀾邊扔了下去,隨著那緩緩拾級而下的太監們,漸漸飄落入大牢的深處,從今往後,自己與這大紅的嫁衣,與這曾經的三皇子,在沒有一絲牽扯。
瑾悠盈盈而立,看著朱寒煙一步步向自己走來,出來的朱寒煙,沒有向瑾悠行禮,只是衝著董珺昊微微頷首。
“我知道,我過去對不住二位,今日瑾悠縣主與董大人能夠完成我的夙願,寒煙感激不盡。”朱寒煙說著,就要向瑾悠行禮。
瑾悠卻是輕聲說道:“你不必如此,祖母臨終之託,我總是要完成的,並不是爲了你。”
朱寒煙脣邊帶著一絲苦笑,到底還是微微屈膝,向瑾悠行了這一禮道:“我心願已了,對不住縣主與董大人之處,只能來日奉還,我會悉心教養七小姐長大,還請瑾悠縣主放心。”
瑾悠微微頷首,“如此,七妹妹就交給朱姨娘了。”
朱寒煙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說道:“府中之事,寒煙會盡力而爲,老夫人的喪儀從簡,已經入土爲安,縣主不必掛心,老夫人走的坦然,也不必面對澹臺府這些個糟心的事。”
“我爹如何了?”即便瑾悠口中還撐著澹臺善昌爲爹,但是心底裡,卻已將這個稱呼,當做一個冰冷的名諱。
朱寒煙平靜回道:“二老爺被用了大刑,如今還躺在榻上,便是將來養好了,怕是最多也就是站起身來,能在院子裡溜達溜達,再也不能出了澹臺府去了。”
瑾悠淡然一笑,澹臺善昌自是出不得府的,他在關鍵時刻背叛了四皇子,想要在三皇子處,討得了便宜,卻沒有料到,會橫生波折,三皇子對他大刑伺候,逼問四皇子下落……
如今三皇子已經落得個挫骨揚灰的下場,可四皇子卻是不會放過澹臺善昌這根牆頭草,好在有老夫人過世這樣的幌子可以遮掩,澹臺善昌暫時免了官職,否則,澹臺善昌就是去了四皇子府,繼續爲長史,怕是也逃脫不了身死的下場。
“日後,二夫人怕是要好好的鬧上一場了。”瑾悠想想,便覺得有些頭疼……
朱寒煙早已經將澹臺府的事情,想了個透徹,輕聲說道:“縣主不必憂心,對於二夫人來說,此刻的她,已經沒有了四皇子府能倚仗,四皇子妃定然是棄了她的,想要在澹臺府立足,她唯一的出路,便是能生下一個兒子,所以,二夫人有好些日子,都會去煩擾二老爺,不會給縣主增添麻煩。”
瑾悠倒是忘了這一茬,澹臺府二房如今還沒有子嗣,原本老夫人當時是有打算,想要將澹臺懷鳴過繼到二房的,可澹臺懷鬆出了這樣的事情,澹臺懷鳴繼承了長房,二房可不就是後繼無人了嗎?
只不過,如今是老夫人的守孝期,若是二夫人當真在這個期間懷孕了,那澹臺善昌這輩子都不會再重新爲官了,倒也算是成全了澹臺善昌!
朱寒煙見瑾悠久久不語,低聲說道:“聽聞六小姐在縣主手中,不知道六小姐準備如何處置六小姐?”
“澹臺芷嗎?”瑾悠頓了頓,脣角揚起一抹新月般的微笑,“自有她的好去處。”
朱寒煙見瑾悠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囉嗦,福身行禮告退。
朱寒煙離開,去大牢中行刑的太監們,也都走了出來,衝著董珺昊行了禮道:“董大人,三皇子已經身故,奴才們要帶了三皇子的屍身去火化。”
“去吧!”這樣的場面,董珺昊自然是不會讓瑾悠看到的,便側過身子,迎著瑾悠往馬車上走,“你這會兒要去處置了你的六妹妹?”
瑾悠抿了抿脣,看向董珺昊,道:“如果我告訴董郎,我會讓澹臺芷生不如死的活著,董郎會如何看待於我?”
董珺昊展顏一笑,更顯豐神俊朗,“用你的話說,女子與男子的行事方式不同,我原是想要一劍了結了她,你卻說,留著她另有用處,我便信你的,只是,我瞧著你是不大瞧得上你四妹妹的懦弱的,所以我想,你定然有著自己的主意。”
瑾悠莞爾,董珺昊果然是懂得她的,卻是道:“希望董郎過會兒,不會覺得我是個蛇蠍心腸的,便好了。”
董珺昊扶著瑾悠上了馬車,自己騎馬而行,卻是在瑾悠的馬車右側,只要瑾悠掀開車簾,就能看到他的地方。
有人在自己身邊守護的感覺,讓瑾悠很心安,許是在大牢中太疲累的緣故,馬車搖搖晃晃的,瑾悠竟然睡著了。
到了澹臺府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瑾悠下了馬車,讓人將澹臺芷一併拽了下來,澹臺芷這會兒已經清醒了,但是身上卻因爲在大牢中的滾爬,一身污漬,狼狽不堪,髮髻也散亂著,瞧不出本來顏色。
澹臺芷被董珺昊點了啞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卻是狠狠的盯著瑾悠,恨不能從她身上挖出一個洞來!
瑾悠冷冷的回視著她,將她帶入了澹臺府,澹臺芷被桂媽媽等人推搡著,入了大夫人範氏的舊居。
此刻,二公子澹臺懷鳴,二小姐澹臺莉,四小姐澹臺眉,都在那裡,桂媽媽等人將被綁著雙手的澹臺芷扔到了正廳上,便服侍在瑾悠身側。
瑾悠端起茶盞來,看向一旁的三人道:“便是六妹妹攛掇著,讓大夫人與大哥哥逃走的,今個兒,我將她帶回來,給大夫人和老夫人上柱香。”
二小姐澹臺莉當即便起身踹了澹臺芷一腳,怒罵道:“此等賤婦,哪裡有資格給祖母上香!”
“二姐姐別急,且看著吧!”瑾悠使了個眼色,蔣嬤嬤便從一旁走了出來,手中拿著兩柱香,命人將澹臺芷仰面朝天的綁在條凳上,將那兩柱香插入澹臺芷的嘴裡!
澹臺芷想要鬆口,卻被蔣嬤嬤用力抵住了下巴,讓她動彈不得,董珺昊見狀,隨手點了兩下,澹臺芷便靜止在那裡,再也動彈不得了!
兩柱香,不過小指粗細,落下來的香灰仍舊是滾燙的,不過燃了半柱,澹臺芷的臉,就已經被燙的出了很多個燎泡,看著慘不忍睹,瑾悠卻是慢慢的看著,看著……
四小姐澹臺眉都有些忍不住了,卻被二小姐澹臺莉死死的拉著,低聲說道:“四妹妹且瞧好了,這是六妹妹罪有應得,祖母身故,未嘗沒有她的手段!”
直到兩柱香完畢,董珺昊方纔解了澹臺芷的穴位,可啞穴卻是沒有解的,澹臺芷的臉疼的火燒火燎,卻只能發出“嘶嘶”的聲響,眼睛通紅,如同一條惡毒的狼一般,死死盯著瑾悠不放!
董珺昊微微瞇了瞇墨玉般的眼眸,澹臺芷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敢用這樣的眼神,看向瑾悠,董珺昊如何能依!
董珺昊往前行了兩步,低聲說道:“我答應了瑾悠不會要了你的性命,但不代表,我就會讓你好好的活著……”
董珺昊話音一落,就見兩抹猩紅閃過,澹臺芷的眼睛血肉模糊,再也不能用那樣的眼神看向瑾悠。
二公子澹臺懷鳴,瑾悠,澹臺莉面上都沒有任何神色,四小姐澹臺眉“啊”的一聲,退後了幾步,卻被澹臺莉狠狠的抓了回來!
澹臺莉有些恨其不爭,看向澹臺眉道:“四妹妹,你難道忘記了,咱們澹臺府落得這步田地,是因爲誰?你難道忘記了,祖母是怎麼被氣死的?你又忘了,你的婚事是怎麼就被攪了的?”
“可……可她到底是咱們的六妹妹……”澹臺眉有些止不住哭音,從小到大,她何曾見過這樣的血腥。
二公子澹臺懷鳴看向澹臺眉,澹臺眉到底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低聲說道:“四妹妹,若是你一味的這樣軟糯,就只有被人欺侮的份兒,咱們澹臺府已經落魄到如今這個地步,你這樣的性子,將來嫁入婆家,定然是要吃虧的。”
澹臺莉拽著四小姐澹臺眉的手,突然怒斥道:“不許哭!咱們澹臺府的小小姐,不是隻會掉金豆子的軟包子!”
“你該記著,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做出的事情,總要付出了代價!六妹妹多行不義必自斃,四妹妹如今放過了她,來日,她定然不會感激你的恩德,反而會加倍的報復!”
瑾悠深吸一口氣,看向幾人說道:“祖母曾經給過六妹妹幾次機會,便是我,也給了六妹妹幾次機會,可是六妹妹從來都不是知恩圖報的,澹臺府的未來,在咱們幾人的手中……”
瑾悠深深的看了澹臺眉一眼道:“四妹妹,我只是想要告訴了你,許姨娘,我們是不會放出來的,你別再想了旁的法子,幫著許姨娘興風作浪,她是你的生身姨娘沒有錯,她也是二哥哥的姨娘,二哥哥不會讓家廟的人虧待了她,可若是你一味的心軟,只會將澹臺府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瑾悠掃了二公子澹臺懷鳴與澹臺莉一眼道:“澹臺芷給大夫人與祖母上香完畢,我便帶著她走了。”
“四妹妹……”瑾悠補充了一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