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悠再次回到內殿的時候,太醫已經開始與皇后回稟董珺昊的病情了。
醉竹先進去通稟了一番,瑾悠方纔端莊溫婉的進了內殿,給皇后行了大禮。
皇后淡淡的掃了一眼,溫聲說道:“起吧,太醫方纔給你表哥處理完傷口,你正巧也過來聽一聽。”
瑾悠乖巧的應了一聲兒,亦步亦趨的跟在醉竹身後,方纔她的所爲,真真是沒有錯的,皇后娘娘很是倚重醉竹姑姑,自己只在醉竹面前稱呼了表哥二字,這會兒皇后娘娘已經用上了。
瑾悠溫婉的立在皇后娘娘的側首,微微垂著頭,皇后正好能看到瑾悠一張小巧的瓜子臉。
方纔皇后擔憂著董珺昊的傷情,也沒有細看瑾悠的面容,這會兒端坐在羅漢榻上,細細瞧來,小巧的眉眼,精緻的五官,小巧玲瓏的,透著股溫婉淡雅的味道。
這般的容貌與氣度,皇后是喜歡的,不似宮裡那些個,整日裡塗脂抹粉的妃嬪們,日日裡妖妖嬈嬈的,著實讓人心煩的很。
只不過,長著這樣一副如白茶一般淡然悠遠的模樣,心思卻是個九曲連環的,這讓皇后娘娘的不喜,又翻了出來,便沒有再細看瑾悠了。
瑾悠此刻關注著董珺昊的病情,倒也沒有注意到,皇后神色間的變化。
“回皇后娘娘的話,董大人失血過多,而且那劍是從側胸入腹的,雖然未傷及心臟,但脾胃卻是傷了的,好在董大人當時是用胳膊抵擋了些許,並不算太深……”
瑾悠聽著,微微的抿了脣,小小的櫻脣半抿著,便是呼吸都有些輕輕淺淺的,生怕太醫後面會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
瑾悠記得清楚,她原是直面那劍的,可董珺昊卻是伸臂擁住了她,正好將側面身子,迎向了那支劍,若不是董珺昊要救自己,根本就不會這樣……
皇后卻是聽得有些不耐煩的,“本宮聽不懂你這些個彎彎繞繞,你只跟本宮說,這人能不能救活,救活了,日後的生活,會不會有什麼妨礙!”
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唯唯諾諾的說道:“董大人傷勢嚴重,這……微臣不敢斷言!”
皇后理也不理他,掃向另外一個太醫說道:“你來給本宮一個準信,皇上還在乾清宮等著消息,這樣模棱兩可的話,是能回稟了皇上的嗎?”
另外一個太醫被逼到牆角,便是想要與先前的那個太醫,說了一樣的話,都不能成,又聽到皇后說,皇上也關注著,便知道今日這樁差事,怕是不易了。
那太醫咬了咬牙說道:“若是動用宮中的千年雪蓮,董大人的性命,該是由八分把握!”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知道這些太醫都是人精,便是個風寒感冒,也是不敢說十成十的把握的,能說出八成,便知道這人,大概是能救活了。
皇后衝著醉竹說道:“去趟內務府,讓他們將千年雪蓮送過來,再去乾清宮給皇上報個平安。”
醉竹屈膝福身,應聲而去。
瑾悠聽聞董珺昊可以救活,心下大定,眼見皇后去按揉太陽穴,便體貼的衝著皇后福了福身子說道:“臣女在董府的時候,時常給外祖母按揉太陽穴,力道適中,不如讓臣女來服侍皇后娘娘吧!”
皇后這會兒是當真有些頭疼的,昨日裡與皇上商議皇兒的未來,過了三更方纔安歇,本就精神不濟,又出了董珺昊這麼檔子事兒,愈發的疲累了。
皇后一向倚重的醉竹又去傳話了,皇后也就沒有拒絕瑾悠,左不過是個來服侍自己的小小姐,給自己按揉下太陽穴,也不算是過了。
瑾悠不敢怠慢,接過身邊宮女遞過來的溫熱帕子淨了手,又從荷包中,拿了個精緻的小盒子出來,在手指上勾了些許,在指尖化開了。
因怕皇后娘娘會懷疑有毒,便現在自己的太陽穴按揉了幾下,又重新挑了些膏脂,等著化開了,成了透明狀的,方纔在皇后的太陽穴,輕輕按揉起來。
皇后始終默然的看著她的動作,倒是如醉竹所言,這個瑾悠縣主,是個聰慧的,動作行雲流水,一看便知,是平日裡常做的,便是挑膏脂的時候,也沒見挽起袖擺,也沒有污了衣衫。
皇后暗中點了點頭,這樣的舉動,倒不是逢迎拍馬之舉了,這個瑾悠縣主,說不得真真是個孝順的,否則董太夫人那樣的人,應該也不會這般護著這個外孫女。
等著醉竹迴轉的時候,就見到皇后娘娘微微閉著鳳眸,瑾悠縣主認真專注的按揉著,小指微微翹起,眉間有些淡淡的隱憂。
醉竹躬身給皇后行了禮,方纔輕柔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話,皇上那邊奴婢已經去過了,皇上聽聞董大人的劍傷能好,很是高興,如今正要處置了那幾個刺客呢。”
皇后猛然睜開了眸子,衝著瑾悠輕輕的擺了擺手,問道:“刺客抓到了?是什麼人?”
皇后是知道三皇子與四皇子私底下的運作的,若不是因著這個,皇上也不會將瑾悠送到她這裡來,皇后猜測著,許是因著瑾悠入宮,三皇子或是四皇子生怕被另一個人搶佔先機,便乾脆將瑾悠殺死,以絕後患。
這樣的法子,比較像是老四的手段,老四就是個殺人如麻的,根本不覺得旁人的命,是命!
醉竹掃了一眼皇后身邊的瑾悠,不知道當不當講。
皇后這才意識到,瑾悠從今後,大部分時間,會跟在自己左右,有些微惱,但覺得不過是個小小姐罷了,不會懂得那些個朝堂上的事情,便道:“受傷的人,是瑾悠縣主的表哥,瑾悠定然也是關注著的,但說無妨!”
醉竹這才張口說道:“已經查到了,是原戶部尚書周帆養的死士,周帆被斬首,幾人知道是董大人動的手,又在那日的大街上,聽到董大人聲稱,瑾悠縣主乃是其心中摯愛,這纔想要對瑾悠縣主動手,讓董大人生不如死!”
“只不過,沒有料到,瑾悠縣主要入宮服侍皇后娘娘,生怕這一入宮之後,便不會有機會,所以纔會頂風作案,定要在入宮之前,要了瑾悠縣主的性命!”
聽到這裡,皇后刻意看了一眼瑾悠的神情,小小的櫻脣,緊緊抿著,方纔還給自己按揉著太陽穴的手指,緊緊的攥在手心裡,可見心裡是憤怒的。
能見到這樣的神情,皇后是有些滿意的,她見慣了那千篇一律的溫柔乖巧,知道那不過是面具罷了,能看到一張隱含怒氣的面容,證明面前這個小小姐,還是個活人,不是個木偶!
思及董珺昊與瑾悠的情事,皇后突然間莞爾一笑,看向瑾悠道:“去吧,去瞧瞧你表哥,太醫說了,他再過一個時辰,便會醒來,這裡是坤寧宮,他一個正二品的戶部尚書,可不能一直在這裡躺著,等他醒來,就要送回……”
送回哪裡,皇后沒有說,皇上這般看重董珺昊,卻被人打擊報復了,誰也說不得,若是回了文昌侯府,會不會有什麼閃失,也許,皇上會留著董珺昊在宮中養傷。
皇后沒有說完,瑾悠也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恭敬的福身行禮,誠懇道:“臣女謝過皇后娘娘,臣女知道,若不是皇后娘娘讓內宮打開宮門,表哥的病情說不得就要延誤了,皇后娘娘還破格將表哥留在坤寧宮診治,臣女無以爲報!”
“別說什麼無以爲報的話,你入宮,原本就是來服侍本宮的,好好在坤寧宮待著,便算是報答了本宮的恩情了!”皇后聽多了這樣感恩的話,她半分興趣也沒有。
瑾悠躬身行禮,恭送皇后離開。
瑾悠知道,自己突然間開口說話的事情,已經是皇后娘娘心裡的一根刺,不可能一時半刻消解。
皇后離開了,坤寧宮的掌事宮女醉竹卻沒有離開。
“縣主先去探望了董大人,奴婢先帶著縣主的幾位婢女熟悉一下這裡,這個院子,名爲婉雨閣,日後便是縣主的宮殿了,這宮殿雖說是小一些,但是東西都是齊全的,最最緊要的是,離著皇后娘娘的寢殿是最近的,便是昭陽公主,有時候也要住在此處的。”
醉竹與瑾悠說了皇后對其的厚待,方纔扭身離開,帶著蔣嬤嬤,桂媽媽等人,熟悉殿宇去了。
瑾悠見衆人走了,方纔急急的轉入內殿,去探望董珺昊,內殿裡,有兩名醫女在董珺昊身邊服侍著,董珺昊此刻還昏睡著,沒有任何動作,兩名醫女便靜靜的侍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瑾悠看了二人一眼,說道:“你們歇息一會兒吧,一會兒董大人醒來,我會喚你們兩人的。”
兩名醫女對視一眼,衝著瑾悠躬身行禮,其中一個醫女說道:“那奴婢就先去吩咐轎攆,太醫說,董大人會在一個時辰後醒來,到時候便不能留在內宮。”
瑾悠點了點頭,算是應了。
兩名醫女退下,瑾悠搬了個小杌子,在董珺昊的榻前坐了,就這般靜靜的瞧著他,豈料原本應該昏睡著的董珺昊,突然間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