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翎玉臉色不變，只是微微點頭，“皇上聖明。”

“朕若是真的聖明，你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機會。”慕容昭盯著北翎玉道。

北翎玉卻是溫婉一笑，“皇上在說什麼，嬪妾不明白。”

沒有證據(jù)的事，就算他知道是她做的，她也打死不認。

“北翎玉。”慕容昭上前一步，捏著北翎玉的下巴眼中閃過一抹寒光，“你不要以爲朕什麼都可以容忍你？”

兩地糧草損失，多少將士的生命在這次護送中失去，前線又將有多少戰(zhàn)士面臨的死亡陰影。

他自己虧欠她的，並不等於他願意拿他的百姓的性命去填。

他不是視人命如草薺的穆爾雲(yún)曦，犧牲天下爲一人這種事情他做不到。再怎麼愛一個人，他都不會這麼做。這纔是慕容昭。

下頷被人捏的一陣生疼，但是北翎玉臉上的笑容卻沒有變化，“喔？不能容忍了？那就放我走吧。怎樣？”

“你不是還想爲穆爾雲(yún)曦奪朕的江山，你不是要親手殺了朕纔敢見他，現(xiàn)在朕放你走，你真的走？”慕容昭嗤笑一聲，不等北翎玉回答便自嘲道，“不過朕承認就是被你吃的死死的，就算知道你想做什麼，我還是不可能放你走。”

他就這樣老實承認她拿捏住了他的軟肋，自嘲的語氣怎麼連她聽著都覺得心酸。

“北翎玉，朕絕對不會再給你動手的機會。”慕容昭臉色嚴肅，彷彿陳述一個事實一樣。

北翎玉臉上的淺笑還是不變，“皇上在說什麼，嬪妾一句話都聽不懂。”

慕容昭捏著她下巴的手猛地一緊，卻突然反應過來連忙鬆開手，但是人下頷處已經(jīng)出現(xiàn)一個鮮紅的指痕。北翎玉就彷彿根本不疼似得只是這樣微笑看著他，慕容昭最終什麼都沒再說，轉身出了乾清宮。

牀上的北翎玉望著慕容昭甩袖離開的背影，手指輕撫指痕，脣邊的笑容漸漸隱了下去。

他剛纔真的很生氣，沒控制力道，這麼久以來，還是他第一次弄傷自己。

真疼啊。

可是我已經(jīng)疼麻木了。一旦做出決定，這條路再艱難我也不會回頭。只是爲什麼心痛的感覺根本無法控制呢？

北翎玉捂著自己的胸口躺下，漸漸蜷縮成一團閉上眼睛。

……

御書房之中，慕容昭臉色嚴峻，慕容逸和白逸彙報這次埋伏的損失。

漠北、東面、齊國、南國一共四處戰(zhàn)場，這批糧草分別運往四地。其中南國一線，因爲南國慕容淵力有不逮，後勤部隊並沒有很大的損失就保全了糧草。漠北一線則巧妙一些，因爲前幾天奏摺丟失爲了以防萬一曾讓漠北後勤部緊急停在經(jīng)過的一座州城中等候命令，就是因爲這麼巧，敵軍的埋伏落空，雙方進行了激烈的攻防戰(zhàn)之後，後勤軍損失過半但是基本完整的保全了物資。

世事弄人，這次要不是有人陷害玉嬪，只怕漠北一線的糧草還真的會出問題。

接著去東面和齊國的後勤部隊則是幾乎全軍覆沒。從傳遞回來的信息得知，敵軍派的幾乎都是死士，他們?nèi)艘膊畈欢嗳硕妓拦饬耍羌Z草藥物都被燒燬。

這一次大興損失嚴重。若是不趕快給東面和齊國戰(zhàn)場進行補給，將會影響前線的戰(zhàn)事。

彙報完情況之後，慕容逸說道，“……皇上，此時當務之急就是重新籌備物資送到戰(zhàn)場。如今正是春耕時節(jié)，朝廷還要派發(fā)一部分糧銀幫助百姓們耕種，京中儲備有限。若是要籌備物資，得從各地州城調(diào)糧，起碼得兩個月。”

“兩個月的時間太長了，再加上運送，那就更久。軍中無糧，軍心不穩(wěn)。”白逸說著，沉聲道，“除了糧草餉銀之外，便是此次齊國戰(zhàn)場特意要求的一批軍醫(yī)因爲這次埋伏全部爲國捐軀了。這已經(jīng)是京中最後能夠調(diào)出去的一支軍醫(yī)，若是不能補充軍醫(yī)，齊國戰(zhàn)場的局勢將會更加不容樂觀。”

各軍隊都有自己的軍醫(yī)隊，這次齊國戰(zhàn)場因爲傷亡慘重，特意請調(diào)了京中的駐軍軍醫(yī)支援戰(zhàn)事，減輕傷亡。

慕容昭之前抽調(diào)了一支八百人軍醫(yī)隊伍，若是再抽，就會影響其他軍隊的日常事務。哪裡去補充這支人手又是個難題，畢竟會醫(yī)術的少。至於江湖郎中就不必想了，有大好的日子，誰願意去當軍醫(yī)。那可是在戰(zhàn)場，會掉腦袋的。

在京城貼個告示，能召集幾十個就算不錯了。八百人是個大缺口。

如今擺在慕容昭面前的就是兩個問題，損失的糧餉和八百人的軍醫(yī)。

“糧餉從國庫撥一半，剩下的一半組織京城大商募捐。”慕容昭只是略一沉吟就做出了決定，“募捐後給大商們什麼優(yōu)惠具體款項，老九，你和他們?nèi)フ劇Ｏ热ヂ?lián)繫紫珠閣，讓他們帶頭。”

一半的糧餉不是筆小數(shù)字，想要這些大商拿錢出來，朝廷肯定要給相應的補償。大興各地的很多東西都是在官府的控制中販賣，這些大商應該不少人想進來分一杯羹。

這種籌款的方法，卻是比從各地增派稅收要好。

慕容逸抱拳點頭，“臣弟領旨！”

“至於軍醫(yī)，朕也曾親臨戰(zhàn)場，戰(zhàn)場上刀槍無眼，多一個軍醫(yī)就能多救一個人。但是很多皮外傷並不需要醫(yī)術多麼高深的大夫，而且熬藥包紮清洗傷口這種事情普通人只要學習幾天很快就能學會。”慕容昭食指在案桌上輕輕叩了叩，“御醫(yī)署抽調(diào)二十人，再去民間招募醫(yī)師。剩下的就招募普通的百姓，在去戰(zhàn)場的路上學習簡單的醫(yī)護就行了。賞銀給豐厚一些，畢竟是前去戰(zhàn)場。白逸，這事你去辦。”

白逸一臉敬服，躬身行禮，“微臣領旨。”

雖然後勤被劫，但是慕容昭的應對卻也迅速合理，很快就解決了出現(xiàn)的問題。現(xiàn)在只需要他們兩人抓緊是去辦也能補救。

“軍機處的糧草信息是怎麼泄露出去的，怎麼會讓敵國的人知道，這是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朕命你二人進行調(diào)查，朕不希望還有下次。”慕容昭眼中閃過一抹冷芒。

兩人連忙遵旨，白逸又道，“皇上，昨日太傅周章連同數(shù)十名大臣上書，參奏玉嬪小主私通北原泄露軍情一事，這奏摺是打回去還是留中？”

“奏摺案從時間上來看根本就來不及。那幫老大臣沒一個相信玉嬪能夠有這個能力跟北原傳遞消息，不過是看朕發(fā)火，以免朕和母后鬧起來故意施壓罷了。”慕容昭揮揮手，眉間閃過一絲不耐煩，“現(xiàn)在都什麼時候了，還一個兩個盯著朕的後宮不放，有時間就多想想有什麼辦法還擊。兩地糧草出問題，敵軍肯定會有行動。”

白逸點點頭，“那微臣就將奏摺駁回了。”

“皇上，您讓我調(diào)查的宮女，其中有一個今早自縊了。應該是她將奏摺藏在衡玉宮，畏罪自殺，但是後面的線索卻是斷了。無法得知是誰指使她。”提起奏摺案，慕容逸臉色嚴峻。

慕容昭眉峰微皺，死了？寧肯自殺都一聲不吭，看來背後指使她的這個人，勢力不小。定然是拿了全家性命相威脅，好大的膽子。

“她住的房間呢？可有搜查出什麼？”

慕容逸搖頭，“一無所獲。特別乾淨，沒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的東西。”

“繼續(xù)封鎖房間，對外就說發(fā)現(xiàn)了線索，總有人會忍不住會跳出來。”慕容昭脣邊拉開一個凜冽的弧度，“奏摺是她放進去的，但是總有人要給她奏摺，敢在我乾清宮偷東西，我倒要看看是誰。”

慕容逸臉上閃過一絲瞭然的表情，道，“皇上放心，乾清宮當差的宮女太監(jiān)全部都在監(jiān)視中。”

前朝戰(zhàn)事出問題，後宮也不安寧，北翎玉還渾身是傷的躺在牀上，一個個都需要解決。

兩人領了任務就從乾清宮中退出，慕容昭打算去看看北翎玉。現(xiàn)在北翎玉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衡玉宮養(yǎng)傷，雖然罪名還沒洗脫，但她那個樣子自然不可能再住牢房。

但是想了想現(xiàn)在兩人之間又變成冷戰(zhàn)的氣氛，慕容昭二指併攏揉了揉眉心。北翎玉將軍機處的消息傳遞給北原致使他們損失慘重，雖然外人毫無證據(jù)，但是慕容昭心知肚明。

這個時候他也是真的沒心情哄她高興。略略沉默了一會兒，慕容昭看著案桌上的奏摺覺得格外煩躁。

“擺架鳳棲樓！”

這倒是個清靜去處。

大興王朝，孟州城外半山坡上的茅草屋。

這屋子看起來已經(jīng)被人遺棄很久非常簡陋，蛛網(wǎng)密佈灰塵繁多，幾乎不能住人。但是此時孟州城之中到處都在搜查偷襲後勤運輸軍隊的奸細，雲(yún)靖和桑煙沒辦法住進客棧。

護送糧餉的部隊自然不可能是雜牌軍，慕容昭派出的都是精銳。若不是他們事先拿到了人數(shù)資料和行軍路線圖，而且並未死拼只是爲了燒掉糧草，搶掠餉銀，只怕根本不會這麼容易得手。

而且也並不容易。雲(yún)靖帶領的這兩百人的精銳死士，幾乎在此戰(zhàn)中損失殆盡，逃出來的不過爾爾。

就連雲(yún)靖自己也身受重傷，無法行動。

一襲青衣的桑煙正在給雲(yún)靖換藥，他身上有無數(shù)的傷疤，桑煙第一次脫下他的衣服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一個親王的身體。現(xiàn)在這些舊疤中又添新傷，猙獰的傷口格外可怖。

雲(yún)靖的雙腿中了毒箭，肩部則是被一把大刀豎劈，如今唯一能動的只有一隻右手。

英俊的臉上有著兩道血痕，但並不影響美感，反而看起來更加邪氣凜然。

“桑煙，別白費力氣了。現(xiàn)在孟州城中戒嚴，我已經(jīng)是個廢人，走不出去。你畢竟是北狄的聖女，只要不牽涉北原的事情，他們不會爲難你。”雲(yún)靖靠在牀上，聲音裡透著一絲疲憊，“你走吧。”

這已經(jīng)是他們躲在這裡的第三天。自從糧餉被燒之後，這附近的州城全部一個個嚴陣以待，禁衛(wèi)軍天天都在大街小巷挨門挨戶的查人。他們又沒有路引，身份暴露只有被抓進大牢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