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死咬著牙堅決不認罪。北翎玉儘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刑鞭一次次抽上來，卻不似其他傷口會痛麻木，越來越疼，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疼。

以她的身子骨早該暈過去了，但是竟然還如此清醒，血毒果然厲害。早已經沒有力氣，不需要人押著她也無法躲開，只能癱軟猶如一灘爛泥一般趴在地上。

痛，痛，只剩下痛，想想些別的分散注意力，卻發現思維已經聚不攏了，只能感受到痛，再也感覺不到其他。

“貴妃娘娘，這罪嬪還真是嘴硬，都已經三十鞭了她還沒招。”桂嬤嬤停下手中的刑鞭，喘著氣道，“以前還沒人能夠扛過三十鞭。再這麼打下去，是死是活就不敢保證了。”

慕容嘉寧也沒想到北翎玉竟然這麼嘴硬，還以爲她這樣弱不禁風的樣子，怎麼著幾鞭下去也該招了。但是都三十鞭過去，她還是死撐著，一直沒鬆口。

之前還擔心她招太快打的不痛快，現在她死撐著又真擔心她寧死都不招。

“你不是說刑鞭一出，絕對萬無一失的嗎？”慕容嘉寧冷喝道。此時她臉上也沒有剛纔的笑容，心底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要是北翎玉一直不招，這事的後果……

桂嬤嬤也是一臉無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道，“貴妃娘娘，老奴賭咒發誓，這宮裡宮外不管是公刑私刑，真的絕對沒有人能在刑鞭面前還死扛。老奴……老奴也不知道她怎麼就是不招……”

“桂嬤嬤，咱們是奉了太后的懿旨，審訊區區一個罪妃算不得什麼。”慕容嘉寧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們兩個能夠聽見的聲音道，“玉嬪招了還好說，但是我們刑也上了，玉嬪卻寧死不招，你說皇上會怎麼想？”

桂嬤嬤也是一陣後怕，慌忙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道，“娘娘的意思是……？”

“她必須招。否則這事就是太后臉上也難看，到時候我們都脫不了關係。”慕容嘉寧一字一句咬牙說道。心裡對這個看起來好欺負的北翎玉突然生出一絲恐慌，她看起來就像個剛入宮的新人，什麼都不懂，不管是誰對她出手她都往陷阱裡跳。

本以爲自己來審訊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但是沒想到北翎玉的意志堅定。一個對自己都這麼狠的人，究竟有多麼強大的信念才能如此可怕。

若是換了旁人肯定早就招了求個痛快，但她寧肯生不如死也要強撐。

桂嬤嬤心領神會的點點頭。現在想收手已經不可能，北翎玉一定要招。揚起手中的刑鞭看著癱在地上不成人形的北翎玉，又是一鞭狠狠抽下去。

“住手！”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人撞開，一襲白衣的慕容昭破門而入。眼前的一幕讓他睚眥欲裂，瞬間就衝到北翎玉面前，伸手接住抽下來的刑鞭。

“噗！”

刑鞭上的倒刺全部扎入慕容昭的掌心，一瞬間鮮血和藍色血毒染紅了整個手掌。

“皇上！”

桂嬤嬤和慕容嘉寧同時驚呼，慌里慌張的鬆了手中的刑鞭。慕容昭臉色猶如爆發的海嘯，扯著刑鞭一鞭抽到桂嬤嬤身上。桂嬤嬤一個踉蹌，抽倒在地。

反手一抽，旁邊站著的慕容嘉寧一聲慘叫也抽飛摔地。

他的臉色陰沉猶如爆發的火山，握著刑鞭的手背青筋暴起，掌心都被倒刺深深扎入也渾然不顧，像野獸一般嗜血的目光死死盯著慕容嘉寧和桂嬤嬤。

兩人捱了刑鞭一下已經疼的眼淚鼻涕都出來了，但是看著慕容昭現在這個樣子，連慘叫都不敢發出，只是軟在地上瑟瑟發抖。

慕容昭現在的眼神，就像是真的要吃了她們一樣，比刑鞭還要可怖。而他也在一步步向她們迫近，眼中嗜血的光芒已經全部淹沒了理智。不像是個人，倒像是個魔。

周圍一圈的宮女嬤嬤早在慕容昭出現的時候就全部跪了下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慕容昭……”

一個虛弱的聲音從慕容昭身後響起，猶如咒語一般，本來陷入狂暴狀態的慕容昭突然清醒過來，轉身兩三並作兩步走到北翎玉面前蹲下，眼中的寒芒在一瞬間變成溫柔和心疼。

“玉嬪，朕現在帶你走。”

北翎玉卻是強撐著咬牙道，“你先別……別碰我。疼，疼，可不可以，把我打暈。”

慕容昭眼中閃過一絲心疼，迅速對著北翎玉後頸點下睡穴。眼前因血毒疼痛強制清醒的女子這時候才終於可以安詳的閉上雙眼，只有血跡斑斑的身體還本能的輕輕顫抖。

小心翼翼抱起昏過去的北翎玉，猶如捧著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寶。慕容昭沒有多看其他人一眼，頭也不回走出審訊室，冷冽道，“剛纔對玉嬪出手的這個人，朕下旨，刑鞭至死。”

白薇一路急匆匆趕至乾清宮，即便是她見過不少酷刑重傷之人，在看見北翎玉的瞬間也變了臉色。

躺在龍牀之上的人，一身白色的囚衣已經被鮮血和藍色的劇毒浸透，即便是昏迷之中渾身也止不住的顫抖。慕容昭陰沉著臉站在她牀邊，右手上鮮血淋漓。

“皇上，您的手……”

白薇話音剛剛起了個頭，就被慕容昭打斷，“朕不要緊，你看看玉嬪。”

雖然擔心自家皇上的手，但是見人的眼神一直落在北翎玉身上，也明白事情輕重緩急。

白薇剛剛拉起北翎玉的手把脈，就看見北翎玉一雙玉手呈現詭異的墨藍從裡至外透出來。指縫中明晃晃的銀針尚未取出，擔心會傷到北翎玉，慕容昭根本不敢取針。

把完脈白薇心裡微微鬆了口氣，還好此時北翎玉的生命氣息還比較頑強。再撕開人已經破破爛爛的囚衣，白薇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本白璧無瑕的肌膚上遍體鱗傷，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吹彈可破的玉肌上全部都是倒刺勾出來的血痕和鞭子抽打上的鞭痕，縱橫交錯，紅色的鮮血和藍色的劇毒混雜，沒人敢相信這是一個后妃的身體。

如果說傷痕血跡都還只是皮外傷，那已經浸入皮膚之中幽藍色的壞血毒就是內傷。這種毒若是兩個時辰之內不能解，即便是再高明的醫師也無力迴天。

從他們對北翎玉動刑開始，到現在白薇匆匆趕過來，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

還好慕容昭出現的及時，若是再遲一些，後果不堪設想。

慕容昭坐在旁邊，有女醫師正在給他消毒包紮受傷的傷口。他本就有內力，足以抵抗掌心的壞血毒，再加上只是些許傷口，倒是不要緊。

只是這隻手好幾天是不能用了。

“白薇，你還愣著幹什麼？”慕容昭皺眉道。看見北翎玉躺在牀上猶如一個破碎的娃娃，心就一陣陣止不住的抽痛。

在自己的保護下，竟然讓她遭受了這樣的傷害。簡直不能原諒。

白薇回過頭對著慕容昭說道，“皇上，玉嬪小主身上的皮外傷倒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中了壞血毒。如果一個時辰不能解毒，便是屬下也無能爲力。但是想要解毒就要現在爲玉嬪小主藥浴。壞血毒極其霸道，只能以毒攻毒，屬下擔心以玉嬪小主如今的身體情況無法承受藥浴治療。”

頓了頓，白薇又繼續補充道，“壞血毒本來是用來審訊死刑犯的手段，依白薇目測，玉嬪小主身上所中的壞血毒已經接近身體承受的臨近點。若是再多一些，只怕玉嬪小主此時已經喪命。所以若這時候給玉嬪小主進行藥浴治療，兩毒相沖，非常危險。”

壞血毒。慕容昭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毒，聯想到掌心之前傳來那種吞噬之痛，心中已經明白。這毒不一般，若不是他來的及時，這時候的北翎玉是不是已經變成一具屍體？

剛纔女醫給他上藥，因他修煉的功法特殊又霸道，剋制百毒，當年都可以給白薇壓制毒功，怎麼可能懼怕這區區壞血毒。

但是北翎玉不是他。她的身體在遭受取走雪蓮籽之創以後比旁人都要虛弱幾分，在大興皇宮，他將天材地寶都拿出來給她調養身子，還有白薇這樣的天下第一神醫在側，這才略略恢復了一些。

但是即便是以前的北翎玉都無法抵抗壞血毒，更何況是現在脆弱的她。

白薇的擔心並無道理，若是北翎玉承受不住藥力，在治療的時候爆裂而亡也是極有可能。

“準備藥浴。”慕容昭斬釘截鐵說道，語氣中沒有絲毫猶豫，清冷的目光望著牀上昏迷的人，竟然是出奇的溫柔，“她會撐住的。”

不論是那時候的陸凌芷，還是現在的北翎玉，他最愛的這個女人有著連他自己都動容的堅強。

這時候他真的相信衡玉宮裡的那份奏摺不是她偷的。因爲她寧死都不肯認的事實，就真的是事實。

白薇微微一怔，“屬下這就準備。還有一點請皇上明白，因爲壞血毒的特殊，只要一開始治療玉嬪小主就會清醒過來，不論是迷藥還是點穴都對她無用，連麻藥……只怕是也起不了作用。而藥浴治療要持續三個小時，還請皇上準備人按住玉嬪小主，玉嬪小主隨時都可能意志崩潰。”

三個小時的凌遲之痛，最後疼的意志崩潰是很常見的事情。在對一些特殊之毒的治療之中，患者自己受不住寧肯自殺的人很多。

慕容昭拳頭握緊，“沒事，你去籌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