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看見陸凌芷這樣頓時笑了,“都跟你說了別亂動,到時候骨頭長歪了,可就長不回來了。”
說罷,拍了拍小魚兒的頭,“既然是你乾孃,小魚兒你就磕三個拜乾孃的頭!”
聽他這麼說,陸凌芷倒是沒法阻止了。小魚兒砰砰磕了三個響頭,甜甜喊道,“乾孃。”
陸凌芷感覺渾身的疼痛彷彿都減輕了兩分,笑道,“好,小魚兒乖,來乾孃旁邊坐。”
小魚兒爬起身,坐到陸凌芷旁邊,小小地臉上滿是心疼,“乾孃,你是不是很疼?”
“不疼,乾孃一點都不疼。”陸凌芷立即強按下身上的那種疼痛感,臉上揚起一抹笑容。
小魚兒皺了皺眉頭,擔(dān)心道,“怎麼可能不疼呢?乾孃你流了好多血。”
陸凌芷臉上的笑意更深,哄道,“小魚兒給我唱個歌,聽你唱歌我就不疼了。”
“好,那我給乾孃唱歌!”小魚兒立即坐直了身子,臉上露出一絲拘謹(jǐn)和害羞,“我只會唱漁歌……給乾孃唱個《荷花洲》……”
陸凌芷點頭,“好。”
看著這倆人和樂融融的樣子,旁邊的男子不知想了些什麼,走回篝火旁默默煮魚湯。
一連數(shù)日,陸凌芷都生活在山洞之中。好在只是骨折,江御城不知弄了什麼藥,傷勢恢復(fù)的很快。
也就是這幾天,陸凌芷終於知道這人叫做江御城。船已經(jīng)修補好,再加上陸凌芷的傷恢復(fù)了大半,外面的風(fēng)雨也漸漸平息,是時候回去了。
陸凌芷邀請江御城帶著小魚兒一起去她家,被他拒絕。好在這地方離京城也不遠(yuǎn),早晚夠來去一趟,想去探望也很方便,所以陸凌芷倒沒多少離別愁緒,只是心中還是有一絲淡淡地不捨。
江御城和小魚兒一起送她走。不知是不是因爲(wèi)要進城的原因,不修邊幅的江御城竟然破天荒的颳了鬍子,穿了一身新衣裳。
那衣裳是陸凌芷送他的。在給小魚兒做衣服的時候,見他爹也是這樣一身落拓,就順手做了一件。
裝扮一番後的江御城不像一個三十多歲的漁夫,氣質(zhì)煥然一新,令陸凌芷打量的時候,眼神中不由帶了幾分思量。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漁夫。他是一個有來歷有故事的人,當(dāng)然了,這跟陸凌芷沒什麼關(guān)係,她不是個好管閒事的人,所以也沒有過分在意。
京城依舊籠罩在連日的夏雨之中。說起來,今年這場夏雨,已經(jīng)足足下了近兩個月。
陸凌芷打著傘,站在城門口,看著對面的江御城和小魚兒道,“這一次,謝謝你的救命之恩。雖然知道你的答案,但還是最後努力一次,願不願意帶著小魚兒來我家。”
陸凌芷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說明自己太子妃的身份。雖然這兩個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但是出門在外,在沒有確定自己的性命能夠被保障之前,她不能讓自己成爲(wèi)別人對付慕容昭的弱點。
江御城低著頭看了小魚兒良久,突然把小魚兒推入陸凌芷懷裡,說道,“小魚兒交給你。”
“爹,爲(wèi)什麼?你不要我了?”小魚兒連忙慌張抓住江御城的手。
江御城卻是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盯著陸凌芷,眼神不似以前那種毫不在乎,尤其認(rèn)真,“你能用自己的命去護小魚兒,我只希望,你以後也能這樣。”
“那是當(dāng)然!我是小魚兒的乾孃。”陸凌芷毫不猶豫答道,隨即皺眉,“可是你爲(wèi)什麼不跟小魚兒一起來?你知道小魚兒離不開你。”
江御城聽見陸凌芷答應(yīng),灑脫的笑了笑,恢復(fù)了以往那種對什麼都不在意的淡然,“我這個人閒雲(yún)野鶴慣了。你家,應(yīng)該是那種富貴之家,我待不習(xí)慣。但是小魚兒跟你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更好。”
“再者,我住的離這裡很近。”江御城低下頭,摸了摸小魚兒的腦袋,“你們可以經(jīng)常來看我。”
陸凌芷似乎明白了什麼。但是江御城的話,又讓陸凌芷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爹,我不想跟你分開,爹,我跟你回家,我哪都不去。”小魚兒急了眼中蓄滿了淚水,帶著哭腔喊道。
江御城搖了搖頭,最後輕輕揉了揉小魚兒的後腦勺,道,“聽我的話,否則你就不是我兒子!”
這一句,頓時把小魚兒嚇住了。
江御城沒有再說什麼,衝著兩人揮揮手,瀟灑地轉(zhuǎn)身。不知道爲(wèi)什麼,陸凌芷有一種很清晰的直覺,他這一走,就彷彿在跟他們永別一樣。
小魚兒看著江御城離開的背影,哭著道,“乾孃,我們能不能經(jīng)常去看爹。”
“當(dāng)然可以!”陸凌芷笑著安安慰,“以後我經(jīng)常帶你去。別哭了,小男子漢可是流血不流淚的!”
小魚兒連忙伸出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珠,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但是眼神還是眼巴巴望著江御城離開的方向。
陸凌芷牽著小魚兒走入城門。今天江御城的做派就像將小魚兒徹底託付給她一樣,如果她沒有猜錯,江御城這時候已經(jīng)走了,他不會再回到那個小漁村。
他的來歷不凡,也許是因爲(wèi)受到什麼打擊,在小漁村荒蕪度日。又或者是因爲(wèi)什麼目的留在那裡。
但是……現(xiàn)在他打算走了。陸凌芷能夠很清晰的感覺到,他會離開這裡。
倆人進了城門,因爲(wèi)連續(xù)兩個月的雨,京城裡相對冷清,沒有以往那麼熱鬧。陸凌芷打算先帶小魚兒和回太子府,收了一個乾兒子這種事情怎麼也得給慕容昭報備一聲。
“決堤了,決堤了……”
突然,一聲淒厲的大喊從城外傳來,陸凌芷神色一怔,隨即看見許多百姓神色慌張的從城外面跑進來。
決堤了!
陸凌芷看著那一窩蜂衝過來的百姓,連忙拉著小魚兒爬上城樓。現(xiàn)在人這麼多,若是被他們衝撞,可能會出現(xiàn)踩踏,非常危險。
城樓有護衛(wèi)軍把守,見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上樓,立即阻攔道,“城牆重地,閒雜人等禁止入內(nèi)!”
陸凌芷指了指自己的臉,“本宮是太子妃,讓本宮上去!”
那侍衛(wèi)禁不住哈哈大笑,“你是太子妃,你要是太子妃,那我還是……”
話還沒說完,身旁那個侍衛(wèi)卻是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拖到後面,恭敬對著陸凌芷道,“不知太子妃大駕光臨,太子妃您請。”
陸凌芷衝著他點了點頭,牽著小魚兒快速爬上城牆。
“她還真是太子妃?不是說太子妃掉進護城河了嗎?”那侍衛(wèi)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敢置信。
剛纔捂住他嘴的那個侍衛(wèi)沒好氣罵道,“你眼睛長在屁股上?太子懸賞千金求太子妃的下落,你沒看見她長得跟畫像上一模一樣!再者說了,現(xiàn)在太子爲(wèi)了尋太子妃的下落正著急上火呢,誰敢冒充太子妃?不要命了!趕緊去太子府報信,我估摸著這長相,肯定就是那太子妃!”
那侍衛(wèi)連忙雙眼冒光,“我去,我去報信!”
“呸!你在這裡守著,老子去!把太子妃招呼好了!”
陸凌芷上了城樓,因爲(wèi)下著雨,天色迷濛,看不清遠(yuǎn)景。但是四方的百姓們,急匆匆地跑進京城避禍,卻看得非常清楚。
城樓上的長官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到處都是災(zāi)民,剛開始只是派了人下去維持秩序,眼看災(zāi)民越來越多,立即下令關(guān)閉城門。
“爲(wèi)什麼不讓他們進來?”陸凌芷皺著眉頭,問道。
此時陸凌芷的身份已經(jīng)傳遍了城樓,沒人敢對太子妃不敬。聽見陸凌芷詢問,那長官模樣的人立即躬身答道:
“太子妃明察。如今涌入京城的災(zāi)民越來越多,如果不加以阻止,很快京城就會人滿爲(wèi)患。”
陸凌芷也知道如此,但看見這些衣衫襤褸的百姓們一個個敲砸城門,外面又那麼大的雨,心裡不大痛快。
“剛纔百姓們喊的決堤了是怎麼回事?”陸凌芷又問道。
那長官先是一愣,隨即答道,“前方還沒有消息傳來。但是看這麼多百姓們?nèi)氤菍で蟊佑樱瑧?yīng)該不假。”
決堤,決堤!京城一連下了兩個月的雨,陸凌芷起先還沒有在意。但是想想去年剛剛竣工的京杭大運河,心裡一陣冰涼。
京杭大運河去年竣工,河堤也是去年剛剛修完,沒想到下了兩個月的大雨,竟然把河堤沖垮了。這兩個月的雨勢有多麼恐怖,陸凌芷十分清楚。而且……當(dāng)時他們所在的那個小漁村,就是京杭大運河附近靠近出海口的一帶。
也就是說,現(xiàn)在決堤了,那個小漁村極有可能已經(jīng)被淹了。就差那麼一點點,就差那麼一點點的時間,她就被淹死了。
陸凌芷心裡一陣後怕。當(dāng)時她那麼捨不得小魚兒,若不是太牽掛慕容昭,甚至還有多住幾天的想法,好險。
想到這裡,陸凌芷一把摟住旁邊的小魚兒,臉色好一會兒才緩回來。江御城回去小漁村了嗎?還是走了。如果走了還好,如果回去了……
而且這一切也太巧了……她前腳走,後腳江岸就決堤了……
陸凌芷想到那個普通的小漁村,想起裡面淳樸的村民,想到隔壁那個喜歡串門的珍珠,她才只有十六歲啊……
特別是江御城,如果他死了,小魚兒肯定會難過死的吧。
陸凌芷臉色變來變?nèi)ィ徽f話,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說話。半晌,陸凌芷回過神,低下頭看著底下的百姓,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