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雪原，雁南關。

這裡是大興北疆域和北原國接壤的地方，一望無際的雪原。而雪原邊緣大興疆域內最前線的地方是一個關隘，叫做雁南關。

取義大雁飛到這裡都會南迴。因爲這裡非常寒冷。好在漠北邊軍早已經習慣了這邊的天氣，倒是不會影響常規作戰。

漠北軍以張繼峰大將軍和平西王爲首將雁南關守的固若金湯。雖然北原國派了驍勇善戰的金王耶律金爲主帥，又有數百個部落的勇士部隊助陣，但是並沒能侵佔大興的一絲一毫。

同樣，大興也沒法進入漠北雪原，漠北軍能夠打守城戰，但是再往北去，除了北原國的人，大興人真的沒辦法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作戰。

這也就是爲什麼當年大興皇帝平南蠻北狄，就是不管漠北的原因。實在是因爲太冷了，這麼寒冷的地方，大興取之無用。

局勢一下子就膠了半年。

陸雲陽早在南疆戰亂平定之後就調到了漠北前線。齊國早被謝拓疆當作最佳的練兵場，操練好的一批批軍隊都按照慕容昭的吩咐安插到各個合適的地方。

陸雲陽他們那一批就調到了漠北。最開始的不適應，也在五年之中漸漸習慣。

“將軍，那勞什子北原使者都在我們軍營裡住了好幾天了，平西王還天天好酒好肉招待著，這要是換我早就砍了他們的狗頭掛在城門口！”大鬍子咧咧嘴不滿說道。

雖然被稱爲將軍，而且五年前就已經是將軍，但是軍中的將軍只是一種統稱，陸雲陽現在不過是正八品，只比文官裡的縣令高一點。軍功難升是公認的，品級有二三十階。

陸雲陽看了一眼平西王住的院落，俊眉微斂，“噤聲！這周圍都是平西王的親兵，被他們聽見揍你一頓，本將軍可不阻攔?！?

“怕個卵子！”大鬍子雖然這麼說著，但是聲音確實低下來了，“可是將軍啊，這北原使者都來我們這裡好多天了。要是下戰帖早該回去了，要是講和平西王也該召見大元帥和將軍你們議事啊！”

陸雲陽雖然只是個正八品，在軍中一撈一大把，但是他的軍事才略之前就得到謝拓疆的讚賞，後來到漠北後又得到張繼峰的認可，所以一般軍事方面的決策會他都會出席。

軍功低很正常沒辦法，除了將門之後換了誰來不混個十幾年都入不了前五品。所以軍中一般都是論才幹組建決策團，品階看的沒那麼重要。

“不是戰帖，不是講和，難道是……招降？”說出這個可能性，陸雲陽自己的表情都變得不可思議。

絕對不可能，平西王是慕容皇族的人，而且他的女兒還是貴妃，宗室是一個很重要的概念，就換個平頭百姓都不會背叛自己的宗姓，更何況天子皇渭。

陸雲陽腦中冒出這個念頭就立即消散開，不可能，假如說張繼峰元帥背叛朝廷還有可能，平西王絕對不會背叛。

排除了這個可能，陸雲陽想了很久依舊沒有結果。兩軍來使，不外乎下戰帖、講和、招降，除此之外還能幹什麼？

而此時雁門關城主府裡平西王慕容澤坐在主位，下首兩名北原使者一男一女，女子便是當年的格桑公主，男子爲一副將，是部落裡一個小頭目。

竟然派遣格桑公主出使，足以證明北原方面對這件事非常重視，而且也很有信心。

平西王身後左側站著他的兒子慕容元明，自從愛子慕容復去世之後，慕容澤就精心培養自己這個兒子，平時帶在身邊，當作下一任接班人。

誠如之前北翎玉所想，對於平西王這些人來說，子女不缺，就算是當年作爲小平西王的慕容復死了，都沒有影響平西王和慕容昭之間的感情，更何況此時區區一慕容嘉寧。

平西王完全可以再挑一個女兒送入宮中。

但是這些都在穆爾雲曦的預料之中。

“王爺，之前我家汗皇說貴千金必在一個月之內被處死，如今已經證實，王爺以爲然否？”格桑公主脣邊泛起一抹淺笑道。

慕容元明氣憤道，“寧妹之所以出事，肯定跟你們脫不了干係！你們敢害我妹妹，還想讓我們跟你合作，你們真是白日做夢！”

“小王爺以爲如果貴國皇帝真的重視你們平西王一家，又怎麼會這麼輕易賜死慕容嘉寧？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還要看主人這種道理，昭帝應該比我們都懂?！备裆５故遣簧鷼猓芍裨谛亍?

數日前格桑出使，目的正是招降平西王。格桑說一個月之內慕容嘉寧必死，但是平西王父子都不相信。

他們並不認爲穆爾雲曦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夠影響到京城後宮。但是就在昨夜八百里加急傳來的消息，平西王府已經爲慕容嘉寧收屍，她因爲是罪妃，最後連葬入帝陵的資格都沒有。

慕容昭對他們一家沒有絲毫留情。

“我女兒之死，真的是穆爾雲曦背後操縱？”平西王慕容澤眼皮子顫了顫，“你們真的……能夠影響到京城後宮？”

格桑點點頭，“我們聖女就在昭帝身邊?！?

“父王，不能跟他們合作！”慕容元明立即說道，“如果真的是他們所爲，那他們就是害死妹妹的罪魁禍首！如果不是他們做的，那就是說這事只是瞎貓碰到死耗子。反正不管是不是他們做的，兒臣都絕對不跟這種人合作。”

格桑輕笑一聲，“小王爺，對於令妹的死我們也感到很遺憾。但是昭帝現在可以賜死令妹，那就說明他心中令妹和平西王府的重量不過如此，日後同樣可以爲了別的事情處理你們。同爲慕容皇族，憑什麼慕容昭當皇帝，而你們這一脈就永遠都只能當王爺呢？”

“這……”慕容元明接不上來了，他比起他父王還是差太遠了。

慕容澤一直默不作聲。最開始格桑說昭帝會賜死慕容嘉寧的時候他根本不相信，但是當女兒身亡的消息傳來之後慕容澤立即陷入沉思。如果是以往，爲了修復和昭帝的關係，慕容澤肯定會再挑個女兒送入皇宮。

他膝下子女衆多，雖然不會個個如慕容嘉寧那般出衆，但也絕對不缺女兒。因爲皇帝處死一個女兒就跟皇帝鬧翻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在他這樣老謀深算的王爺身上。

皇氏宗親都對感情很淡薄。普通的大家族都把世家利益放在第一位，更何況他們皇族。子女從來都只是捆綁利益的棋子而已。

但是現在慕容澤面前有第二條路，和北原合作。到底是繼續臣服慕容澤的利益大，還是和北原合作的更有出路，二選一的選擇題。

慕容嘉寧的死只是表象，真正讓平西王動容的是穆爾雲曦對大興皇宮的滲透力。這代表的是北原的實力。

“如果我沒猜錯，針對京城，你們還安排了一系列計劃吧？”慕容澤終於開口道。

格桑傲然一笑，“不錯。一切都在我們汗皇掌握之中，到時候裡外夾擊，你們看似堅固的大興疆域瞬間就會被擊潰?！?

“我要五分之一的大興疆土，自立爲國，和北原互通婚姻，結爲姻親，攻守同盟?！蹦饺轁山K於說出了他的條件，這是他昨晚想了半夜的條件。

格桑微笑，“沒問題。汗皇說了，王爺是個聰明人，您說出的條件我不用討價還價，肯定是最合適的。”

“穆爾雲曦當真是當世豪傑，他和慕容昭鬥一鬥，我們有勝算?！蹦饺轁砷L嘆一聲，“轉達汗皇，我們這邊會全力配合北原的計劃?！?

格桑得到滿意的答案終於率著人離開了雁門關。

慕容元明還是不敢置信，不明白父王爲什麼要跟害死自己妹妹的人合作，猶豫道，“父王，他們畢竟是兇手，我們……我們……”

“元明，你以後要記住了。嘉寧是慕容昭害死的，北原不是兇手。如果你一直把他們當兇手，我們就沒辦法真正的合作?！蹦饺轁赡樕查g變得嚴肅，“當然，如果我們選擇和昭帝修復關係，那你就該把殺害你妹妹的兇手當作北原的人，或者當作她自己自作自受?！?

慕容元明愕然，沒想到父王竟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但是……他知道父王說的對，這纔是宗族的生存之道。

“是?！蹦饺菰鞯皖^應道，“但是我們配合北原，真的有勝算嗎？”

慕容澤哈哈一笑，“元明，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有絕對的勝算。等真的有絕對勝算的時候，早就已經有很多人願意做了。做一件事，如果有五成的勝算，就可以試一試。”

“父王覺得北原這邊有五成勝算？”慕容元明問道。

“北原齊國聯合，穆爾雲曦和歐陽燁都是不可一世的雄主，他們倆對陣慕容昭，五五之勢。三國四處戰場平分大興所有的兵力，以目前的局面來看東面穆爾雲曦佔上風，南國大興佔上風，齊國和北原兩處不分勝負，同樣是五五局面。但如果北原有了我們策反，那戰場上的局勢就會變成兩上一下一平，勝算足佔七成。而如果當一切陷入戰亂的時候，京城還出現內亂，勝算能夠再加一成。如果那個北原聖女還能牽制慕容昭，那就再加一成。”慕容澤摸了摸頷下鬍鬚，得意笑道，“五成就可去做，如今足有九成，自然應該跟北原合作?！?

慕容元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道，“父王英明！”

“等日後我們自成一國，就再也不用看人眼色了。同爲慕容皇族，爲什麼他慕容昭就可以當皇帝，就因爲他們是嫡系，我們是庶？哼，笑話。元明，等日後我們建國，爲父想和北原聯姻，你看今日這格桑公主如何？”慕容澤倒是想的久遠，八字都還沒一撇就想以後聯姻的事情了。但從他話中也能聽出，並非所有的王爺都願意安心當王爺，尤其是手中有兵權的這種。

慕容元明顯然也更願意當下一任皇帝而不是王爺，臉上浮現一抹激動之色，“但憑父王安排！”

“嗯。爲今之事就是先不要露出絲毫破綻，只等北原那邊發出信號，我們裡應外合，拿下雁南關，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