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驚住了在場所有人,謝婉身爲丞相之女,嫁給大將軍荀徹爲妻,人盡皆知,即便顧長青不懂百花宴的規(guī)矩,可也該知道這人盡皆知的飯後閒談,如此一來,算是壞了謝婉的清白。
就不知這段小插曲針對的是荀徹、是丞相府、抑或是大燕國?謝婉眉眼一沉,扶著桌子就要站起來回擊,卻不想一隻手暗中按住了她的腿上的麻穴,她腿一軟,又跌坐了回去。
荀徹眼一瞇,身上氣場全開,端起酒杯站了起來,對著顧長青遙遙一舉,薄脣輕啓,“孝親王好眼光,滿院子的姑娘裡獨獨挑中了我荀徹的夫人謝婉,不過這份灑脫情意內子怕是要辜負孝親王了,畢竟……男子三妻四妾的頗多,女子三夫四侍在本朝尚無先河。”
顧長青愣了愣,又向其他桌上看了看,恍若才發(fā)現(xiàn)自己弄錯了什麼,嘴角一揚,一雙桃花眼裡滿是流光,倒叫人分不清是灑脫還是嘲諷。
“原來如此,倒是本王莽撞了。”顧長青斂了笑意,微微垂頭,對著謝婉行了個禮,“小王初來乍到,沒有搞清楚情況,貿然開口,讓謝小姐爲難了,還請謝小姐多多包涵小王失禮之處。”
聽了顧長青這番話,一時間院子裡靜寥如無人之地,有人歡喜有人憂,明知那是荀將軍的夫人,卻還稱其爲小姐,這、這孝親王是何用意?
荀徹眸光微閃,嘴角一偏,邪氣肆意,沒有理會上首皇帝讓他坐下的手勢,一把扯起了努力吞嚥糕點的謝婉。
“將軍?”謝婉看著荀徹堅毅的下巴,感受著他身上散發(fā)的低溫度氣息,有些不明所以。
荀徹眼神帶笑的看著顧長青,垂頭伏在了謝婉耳邊,壓低了聲音,冷硬無情,“謝小姐,還不趕快給孝親王還禮。”
謝小姐?莫不是他覺得被孝親王傷了面子?謝婉縮了縮脖子,躲開他溫熱的呼吸,正了顏色,落落大方的對著顧長青還了一禮,“孝親王不必如此,不知者不怪,稱呼我荀夫人即可,謝小姐顯得太過生分。”
衆(zhòng)人才鬆了口氣,只是下一刻,站在顧長青身後的隨從便小聲開口不滿道:“殿下好不容易纔見到喜歡的人,豈能這就放棄?”
顧長青溫潤一笑,回身訓斥隨從,“正所謂入鄉(xiāng)隨俗,客隨主便,這裡哪有你多嘴的份兒?回去領罰。”
等隨從默不作聲的退下去,顧長青纔對著上位拱手躬身,“長青教導無方,還望皇上不要見怪。”
“哎,孝親王哪裡話,快快請起。”
顧長青沒有起身,又看了眼謝婉,向身後招了招手,“皇上,兩國和親之事彰顯著彼此的友誼,今日本王選親不成,我們北秦卻仍有一番準備好的心意要進獻給您。”
御花園入口處徐徐升起一陣青煙,謝婉停下了筷子,眼裡閃過一絲興味兒,怕是……剛纔的求親失敗是故意的,不過是爲了和親進獻美人做鋪墊吧,那方纔她與荀徹豈不是做了他人棋子?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謝婉斜著眼睛偷瞟荀徹,卻見他臉上並無異色,只是想必已經在計劃如何報仇了吧?
一個婀娜多姿,渾身充斥異域風情的的女子款款走進殿內,一步一搖盪間腳上的銅鈴清脆悅耳,臉上覆著面紗叫人看不清模樣。
荀徹倒了杯酒繼續(xù)淺斟慢飲,漫不經心的看著那婀娜女子。
謝婉看了看神色莫測,緊緊盯著荀徹的長崎公主,嘴角溢出一聲嗤笑。
“夫人笑甚?”荀徹意味深長的看著謝婉。
謝婉神色坦蕩的回視他,義正言辭:“我笑那女子好生不知廉恥,竟然不穿鞋子,赤腳而來,且不說妾,您看長崎公主那面色,必然也是深覺此女輕浮不堪。”
荀徹瞇眼,若有所思的審視謝婉,他怎麼覺得他這位夫人最近有些不對勁兒呢?
女子走顧長青身旁,對著上首伏身下拜,“瑤姬見過陛下,見過諸位貴人。”腰若扶柳,聲音爲聲音柔美醉人。
“咳咳,起來吧。”
瑤姬依言起身,額頭飽滿圓潤,一雙盈盈的眸子如三月春水,明媚勾魂。
坐在高位的皇后眉眼未擡的喝著茶,“素聞北秦多豔美女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般明媚豔麗的女子,我大燕江南水鄉(xiāng)之地,是無論如何都養(yǎng)不出來的。”
“多謝皇后誇讚。瑤姬在我們北秦是出了名的美人,能夠連接北秦、大燕的友好橋樑是她的福分,”顧長青順勢接話,面色嚴肅嚴肅的看著皇帝,卻仍舊難掩順潤如玉的書卷氣。
這話明面上挑不出錯,卻暗藏機鋒,皇上瞥了一眼顧長青,淡淡道:“北秦向來人才濟濟,如此佳人也當?shù)钠饑煜恪!?
“陛下謬讚了。”瑤姬行禮道謝,眼中媚意更盛。
“既然如此?”皇后微微一笑,轉頭轉身看向皇上,笑問道:“可要留下?”
皇帝點點頭
。
這時站在顧長青身後的一名陪同使節(jié)大聲道:“陛下,瑤姬不僅國色天香,才氣也不遜男兒呢。”
瑤姬略略低頭表示謙遜,但腰板卻挺了挺。
顧長青有點意外使節(jié)突然提到這個,回瞥一眼使節(jié),然後含笑說:“雖有自誇之嫌,此言卻也不虛,瑤姬可謂是才貌雙全。”
皇上不語。
皇后慢半拍的問道:“哦?這倒是難得。”
雖然是疑問句,皇后卻說的平淡,明顯是不喜;
謝婉拿起一個果子慢慢剝著,對場中這番笑裡藏刀冷眼旁觀,看來這孝親王過得也不如表面上舒適,倒不知這兩次三番給他招黑的使節(jié)是他哪個兄弟孝敬的。
正這般想,謝婉不由得看向了那個使節(jié),卻不防對方正直直的看著她,滿是鄙夷,謝婉心下一涼,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那使節(jié)目光一轉看向了皇后,“荀夫人身爲將軍夫人,想必定也文武皆通,不知可否下場賜教?當此良辰美景不宜比武,以文會友,也是一件雅事。”
大殿裡先是一靜,然後響起衆(zhòng)人的切切私語,長崎公主朝謝婉投去幸災樂禍的一瞥,唯有謝望隔著重重人影面有隱憂。
謝婉索性扔了手中的果子,當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不過想想之前求親之變也是在她身上,此刻被使節(jié)特意針對也不算太意外了。
荀徹隱約記得謝婉對琴棋書畫都不太精通,謝望此刻的憂色更是佐證,眨眨眼,他忽然覺得,這場宴會終於不再無聊,但是掃了一眼含笑看著謝婉的顧長青,荀徹覺得不能讓她丟他的臉。
謝婉拿起手絹擦了擦纖纖細指,正要答話,身邊的荀徹突然開口道:“我看孝親王與這瑤姬倒是很般配。”
謝婉扭頭看向荀徹,不明白荀徹怎麼會將瑤姬與孝親王相提,她想了想,還是說出自己的想法,“妾身認爲這女子過於輕浮,也無甚家世教養(yǎng),如何能和孝親王相提並論呢?”
荀徹的眼神愈發(fā)幽深暗沉,脣角勾了勾後端端正正地坐好,端起桌案上的酒杯一抿,不再開口。
感受著衆(zhòng)人探尋的目光,謝婉無暇深究荀徹的古怪,緩緩站起身道:“賜教不敢當,使節(jié)外來是客,既然相邀,妾身也不好推辭。懇請陛下允許臣女向瑤姬姑娘討教。”
她的語聲清清淡淡,又清晰無比,不盛氣凌人,也不軟弱可欺,一派安然自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