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越州了吧？”
波光瀲灩，天氣晴好。平陽公主從船艙裡出來，薛朗曾對她說過，多曬太陽好，補(bǔ)鈣。雖然不知那勞什子鈣是何物，薛朗也解說的不甚清楚，但多聽聽他的，想來是無甚錯處的。
想起薛朗，平陽公主的眼神不禁柔和了幾分，淡淡地問初雪。初雪低聲道：“按照行船速度，明日天明時分便能到越州鏡湖，聽說，駙馬便住在鏡湖邊的小漁村。”
平陽公主點(diǎn)點(diǎn)頭，臉上雖無笑容，但可察覺到神情的愉悅：“明日便到嗎？甚好！試想幼陽清晨起來，鍛鍊完畢看到我等的船，不知是被嚇一跳還是驚喜不已呢？”
初雪“噗嗤”一笑，道：“奴婢以爲(wèi)，駙馬當(dāng)先驚後喜。”
平陽公主莞爾，道：“言之有理！父親總說幼陽是呆女婿，如此看來，他定然以爲(wèi)我猶在京師，待明日見到我時，反應(yīng)當(dāng)有些意思，啊，不禁有幾分期待。”
這壞心眼的促狹樣子！
初雪心裡默默地有些同情駙馬，希望以後駙馬引以爲(wèi)戒，再不要惹娘子生氣，不然，這般驚嚇大於驚喜之事，只怕還會再經(jīng)歷。
主僕倆兒在這裡閒話，因長時間坐船而有些萎頓的饅頭，慢慢地從船艙裡爬上來，啪嘰一下，臥倒甲板上，本來就苦大仇深的狗臉，看著更增加了幾分憂鬱。
平陽公主見狀，走了過去，問道：“饅頭，明日便能見到你的主人，不用再乘船了！”
饅頭的表情，清晰可見的驚喜，飛快的扭頭看著平陽公主，尾巴搖了搖，似是在問可是當(dāng)真。這靈性的樣子，讓平陽公主不禁一笑，頷首道：“不騙你！”
饅頭直接從甲板上躥了起來，仰頭對著太陽就是一聲長長的“嗷嗚”，嚎叫聲雖有些滲人，但平陽公主知道這定然是歡喜的嚎叫。
在船艙裡的包子、油條、豆?jié){和紅太狼，聽到這聲嚎叫，全都跑了出來，排排蹲坐在船頭，跟饅頭一起，“嗷嗚”、“嗷嗚”的嚎叫。
平陽公主笑看著，笑而不語——
幼陽居然在府裡偷偷養(yǎng)了一隻狼，若不是這次想把饅頭它們帶去越州陪他，只怕她都不會知道，真是做得好一手保密功夫。平陽公主不禁有些磨牙。
初雪悄悄覬眼，狀似無意的開口道：“說來，駙馬在越州竟然是以畫技聞名，奴婢真真是想不到，好想看看駙馬如今之畫技，比之在長安時如何。”
平陽公主瞭然的看初雪一眼，初雪立即躬身行禮，做討?zhàn)垹睿疥柟鬟@才道：“幼陽的畫技本就獨(dú)特，我與他成親當(dāng)日，他用來換大鵝的畫作，畫意已然略有所成，尚有些澀、頓之感，想來到越州之後，應(yīng)是一日好過一日，進(jìn)步非凡，不然，定然難以被吳地推崇。”
初雪不解的問道：“莫不是吳地與別處不同，娘子爲(wèi)何竟如此推崇？”
平陽公主道：“你不曾習(xí)過畫技，自然不知吳地文風(fēng)頗盛，出過好幾個畫道大家，前朝鄭法士、董伯仁等皆出自吳地，畫技爲(wèi)一時之選，可稱大家。”
主僕倆兒說了一陣話，嬤嬤從船艙裡出來，道：“小娘子，外面風(fēng)大，還是到艙裡歇歇罷。”
平陽公主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折返船艙。
船平穩(wěn)的在江面上行駛著，江南地界，水系發(fā)達(dá)，水流也較之黃河平緩，乘船較之陸路便舒適了許多，加之懷孕嗜睡，平陽公主一夜安眠，清晨較之往日，醒得早了些，天光剛亮透，迎著朝陽，就著僕人暮雪端上來的溫水洗漱後，問道：“可到鏡湖了？”
初雪答道：“奴婢剛纔去問過水手，還有半個時辰的路程。”
平陽公主神情隱現(xiàn)歡喜，道：“豈不是就快見到幼陽也？”
初雪笑道：“恭喜娘子與駙馬一家團(tuán)聚。”
嬤嬤笑著叱責(zé)道：“不會說話的妮子！應(yīng)當(dāng)說恭喜娘子與小主人將與駙馬一家團(tuán)聚。”
初雪恍然，認(rèn)錯道：“嬤嬤所言甚是，奴婢居然忘記小主人，真真該打！”
嬤嬤與初雪的這番作態(tài)，逗笑了平陽公主，淺笑著摸摸已然鼓起的腹部，眼神望著遠(yuǎn)方，頷首笑道：“對呀，我們就快一家團(tuán)聚也！寶寶，你就要見到耶耶了，可歡喜？”
腹中的小寶寶似有感應(yīng)，踹了她肚皮一下，惹來公主殿下充滿慈愛的一笑。一船人言笑晏晏，歡歡喜喜的向越州去。
短短半個時辰的路途，若是往日，平陽公主定不會如何激動，但今日卻覺得有些難耐，嬤嬤在一旁似乎也很激動，手無措的動
來動去，忍不住來回走了兩趟，平陽公主不語，倒是初雪笑了起來：“嬤嬤，往日看您對駙馬諸多挑剔，爲(wèi)何今日似是難以抑制激動之情？”
嬤嬤聞言腳步一頓，白了她一眼，嗔道：“小蹄子胡說什麼！往日我那是督促，哪裡是挑剔！”
卻不解說爲(wèi)什麼今日這般激動。倒是平陽公主知曉她的性情，笑道：“叫我看來，嬤嬤往日待駙馬以嚴(yán)，確是督促之意，乃是因我之故；今日難抑激動之情，也是因我之故，有勞嬤嬤爲(wèi)我操心了。”
嬤嬤眼眶不禁一紅，雖語氣哽咽，神情卻見歡喜：“小娘子明白老奴之心，老奴這心便無有白費(fèi)。”
平陽公主起身，拍了拍嬤嬤的手背，一切盡在不言中。經(jīng)過這一出，倒是沖淡了衆(zhòng)人的激動，半個時辰的路途，也不再如剛纔那般難熬。
“稟殿下，船已進(jìn)入鏡湖，駙馬居處的水道淺且窄，大船進(jìn)不去。”
平陽公主頷首，道：“無妨，乘轎行一段便是。”
說完，讓船開到鏡湖邊的碼頭處，坐上一乘軟轎，從陸路進(jìn)四水村。嬤嬤與初雪走在轎邊相陪，暮雪、立雪幾個留下整理隨船而來的行李，監(jiān)督人搬過去。
這會兒，四水村的村民們或已去田裡幹活兒，或已出海打漁，村裡只有老幼在家。平陽公主一乘小轎，低調(diào)的進(jìn)村，跟隨而來的部曲和護(hù)衛(wèi)多留在船上，帶的人並不多。
然而就算是這樣的低調(diào)，也驚動了村裡的人，紛紛出來看熱鬧，看轎子朝村那頭的薛家郎君家去，又有些瞭然，紛紛把自家好奇的頑童強(qiáng)拉回去——
村長說了，那位薛郎君來歷神秘，斷不可看他家的熱鬧。
“娘子，到了！”
平陽公主一行到得薛朗住處的大門口，看那比之長安城內(nèi)府邸大門簡直可以說極度簡陋的門扉，平陽公主不禁淡淡一笑，親手推開門扉往裡走，走過寬敞的外院院子，剛進(jìn)內(nèi)門，便聽到一陣悲痛的哭聲——
平陽公主不禁一愣，表情雖未變，但腳步卻加快了許多，快步進(jìn)去，就見內(nèi)院的房檐下，好幾攤殷紅的血跡！
血跡一路向裡，看著竟像是臥房的方向！平陽公主悚然一驚，情不自禁地大叫了一聲：“幼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