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祖和蕭憶寧有來往他是知道的，林衍在今年蒙蔭，補了一份差事。官位不大，但是因爲他的上鋒是個比較勤快的人，所以他現在也進步很快。

隔了這麼久，林衍再沒有見到過沈姑娘。再加上江承祖時不時的暗示，他心裡也隱隱的有些明白，那位沈姑娘不是一般人。其實自己一想也知道，和皇上、江承祖的關係好，又姓沈的女子並不多，恰好在皇上的身邊就有一個。

一直抱著僥倖的心理，可是今天卻全部都被戳破。

“後天就是秋闈，我們也來湊湊這個熱鬧。”江承祖在皇上面前還是比較輕鬆自在的。他也知道皇上肯定不願意大家全部都是非常拘束的樣子。

“唔，你們幾個這輩子也就只能這樣感受感受了。”沈青青毫不留情道。他們三個都出自於簪纓世家，除了江家的底子薄弱一點，其他的兩個只要家族不倒，他們就是成天睡覺都能富貴的過一輩子。

至於科考的話，他們也是有機會去參加的。但是現在補了差事，已經不需要了。除非辭官再去從頭考。但這樣一蹉跎便是好今年的時光，權衡利弊，他們直接選擇放棄。

平心而論，就算是中了進士又如何。若非是佼佼者，說不定還爬不到他們現在的位置呢。

“不過我看你們這次過來應該不是想要感受氛圍的，而是想來挑人的吧！”沈青青看著下面高談闊論的學子們，真的是少年意氣風發，不畏前途虎狼。

也正是這個是時候能夠看一看他們的品性如何，若是學問不錯，那完全可以當他們的幕僚。

作爲下一代的朝中樑柱，身邊沒些個幕僚又怎麼能行？

“我們倒是想，但是坐了這麼久了，愣是沒見到幾個?！苯凶婺樕祥W過一絲嘲諷，“都是清高的讀書人，皇帝給官都不想做呢，更何況是幕僚?！?

對於江承祖的抱怨沈青青有些奇怪，這時卻聽到樓下有人大聲道：“趙兄，你是我們這羣人裡面學問最好的，也是最有希望得狀元的。若是秋闈殿試之後，你得了狀元你會如何？”

那個被稱之爲趙兄的年輕書生得意一笑：“倘若在下真如徐兄說的那般得了狀元，那我定要在殿試後辭謝天子，去終南山做我的隱士?！?

這話一出，引來滿堂大笑。

“趙兄真是瀟灑，只怕還從來沒人在殿試上這般吧！若你這般做了，那估計終南名士又要增加一位了，千古垂青更不是難事?！?

“哈哈哈哈，借你吉言?！?

樓下的聲音恭維成一片，沈青青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她現在真想破口大罵這羣讀書人，這都是腦子被驢踢壞了嗎？讀那麼多的是就是爲了去終南山當名士，開什麼玩笑。

再偷偷地看了一眼身邊的慕容彥，見他臉色一臉平靜，不過眉頭卻微微擰起。看來這趙什麼的書生是沒機會得狀元了。

“這就是讀書人??！”蕭憶寧難得嘲諷起來。他一直都是名士的典範，原來的時候因爲有一回喝酒喝多了，結果削瘦了不少，衣服穿在身上鬆鬆垮垮，走在竹林中被風一吹，清瘦若竹。

當時被前來拜訪的人給看到之後，出去稍微一宣揚，結果滿城人盡學他節食削瘦。那個時候他還因爲自己引領一時風尚頗爲自豪，但是今日以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士林，卻發現自己從前真的是大錯特錯。

“可是以前的讀書人絕對不是這樣的?！鄙蚯嗲嗟?，“可不知道怎麼就突然變了味。什麼大名士？不過一個個都是沽名釣譽之輩。也就只有有錢的人才能卻學那些風雅的事兒，但是一般的寒門子弟又如何入學？”

沈青青並沒有壓制住自己的聲音，“寒門學子辛辛苦苦讀書十載，最後金榜題名，最後卻跑回深山老林去做什麼名士。那敢問，這書讀來是做什麼的？是讀來讓你以後吃糠野菜？既然如此，那當初爲何還要讀書，還不如在家種田餵豬，好歹還能餐餐飽食，頓頓有肉?！?

她的聲音清朗，咬字清晰。哪怕在這熱鬧的環境下，也還是有一部分人聽到了。

“農夫和讀書人怎麼能相提並論？”有書生聽到立即爭辯道，“士農工商，士子最爲尊貴。農夫大字不識一個，那能比得上讀書人的清貴。”

聽到有人爭辯，沈青青臉色一肅，更是不加客氣的嘲諷起來，“清貴？父母望子成龍，成日起早貪黑不辭辛苦供你讀書，就是希望你將來金榜題名成爲達官顯貴，執掌一方，爲百姓做點實事?？赡銈兡?？寒窗苦讀十年，吸著父母身上的血膏，最後卻將所有的期望拋卻不顧，去做一個沽名釣譽之徒。

我看你們你們這羣立志當大名士的人還是別來禍害科舉了，給那些真正想爲官入朝的學子讓讓路吧。禍害了自己的父母不夠，還想來禍害百姓。不是我說，什麼大名士，大多都是沽名釣譽之輩，這樣的人別說農夫，九連是來往的商客都比他們高貴。“

這話一出，那可就捅了馬蜂窩了。周圍的學子一個個全部激憤起來，摩拳擦掌，看來想要用言論將沈青青給辯倒。

但是如論他們說的再怎麼尖銳，沈青青始終淡然處之，最後再來一句：“空有口舌之利，算不得什麼真本事。朝廷不需要你們這樣的沽名釣譽之徒。”

“哼，你一口一個朝廷，莫非你就是朝廷的走狗？朝廷魚肉百姓又少了？清流名士又是你們這羣狗官所能夠侮辱的了的？”有人領頭已經衝了過來。

沈青青絲毫不懼，“我就侮辱了又如何？什麼清流名士，真正的名士絕非是逢亂便退的懦者?，F在國危如累卵，內有奸臣，外有羣狼，既然身爲名士就應該以身做表率，入朝安天下。文能一筆定乾坤，武能上馬安天下。他們可有做到這個？只是動動嘴皮子那我也會說，我說的還比他們好，所以天下名士在我眼中不過蝗蟲一隻。”

“你——”有人想要反駁，卻又被沈青青給打斷了。

“你們可能又會說，他們一心撲在學術上，並不理會朝事。可是事實呢？請問他們學術有什麼用呢？成天吟詩作對，說些個風花雪月，這些東西於茗於天下可有任何好處？”沈青青反問他們，“唯一有好處的也就是讓你們這些學子更容易的金榜題名?？墒悄銈兘鸢耦}名後又是立志做名士，又幫助下一批人金榜題名。這樣循環下去，有用否？有何用？”

有用嗎？有何用？

這六個字振聾發聵。他們從心底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可卻又不知道從哪個方面去反駁。

一時之間，全場安靜。

江承祖目瞪口呆，剛剛沈青青的一番說辭他都差點站起來爲他鼓掌。蕭憶寧臉上也全是意外，不過眼中讚賞之色更濃。林衍則是目光更加的晦澀。

慕容彥卻又和他們不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他並非第一次知道沈青青對現在讀書人的不屑，但是現在聽她這樣說，心裡當真覺得痛快無比。

“我也不多說什麼了，我只問一個問題，若士林之中有誰能解答的出來，我願意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他磕頭認錯！”沈青青在大家驚訝之餘，又拋出了一個炸彈。

那些書生見到有掰回面子的機會，立即道：“請講?！?

“一個一兩重的鐵球爲何能和一個一斤重的鐵球

同時著地？若是有人知道答案，將答案貼在這狀元樓便可。到時候我自然會知道。另外，我就提前在這裡祝那些想當名士的人金榜不題名。各位告辭！”

說著，趁大家還是愣神之時，拉著慕容彥就往外走。

“這麼急做什麼？我還沒看夠熱鬧呢?！苯凶嬗行┎惶轭?。

蕭憶寧卻是笑道，“你如果繼續留下來會被揍的你信不信？”

最後一句金榜不題名還真是拉仇恨??！

等到裡面的書生反應過來想要找人，卻見人已經跑了。不過之後，另外一個問題卻引起了所有人的思考。

“這個人是在誆我們吧，兩個鐵球怎麼可能會同時著地？一根羽毛和一塊石頭，明顯的石頭先著地啊！”

“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題目，又怎麼能找出答案。我看那人就是故意的。”

一開始大家都認定這個題目錯了，可是當一個書生江兩個大小不一的茶杯抓在手上同時放開後，大家卻只同時聽到脆響。

“這……這好像是同時著地啊……”那個書生弱弱的道。

其餘的人不信，紛紛也開始試驗起來。

還是堂倌們見到了紛紛把他們攔了下來，哭著道：“各位爺，你們想試試也別拿茶杯這些容易壞的東西來??！你們就按照剛剛那位工資說的拿鐵球不就好了？另外既然是同時著地，你們得去高一點的地方?。”热缪鄬幩遣皇莻€絕佳的地方嗎？”

堂倌這樣一說，讓周圍的書生頓時意動。一羣人立即付了茶錢，浩浩蕩蕩的往燕寧塔奔去。

見這麼多書生一同出行，路上的人覺得十分奇怪，“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接著，就有人把剛剛狀元樓裡面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我們這都是跟去看熱鬧的。不同重量的鐵球怎麼可能會同時著地呢?！?

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紛紛調動了大家的好奇心，於是一大波一大波的人紛紛前往燕寧塔。

燕寧塔是城中第二高塔，有八層樓高。八角的塔頂用的是金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尋常的時候來這邊遊玩的人也比較多，廟會的時候則更爲熱鬧。

然而廟祝今日卻覺得十分奇怪，今天明明不是廟會，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人源源不斷的過來，似乎要把這燕寧塔給包圍住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廟祝立即問下面的小童。

小童十分機靈的去人羣那裡打聽到了緣由，廟祝知道後，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人頭，不覺頭皮發麻。

“快，去應天府把衙門裡的人找來。不然如果發生踩踏那可就真鬧大了?！?

燕寧塔這邊的情況很快就被應天府知道了，應天府派了衙差去，但是遠遠不夠，最後又驚動了城馬司的人其那裡幫忙維護秩序。同時，這個實驗也開始在達官貴者中流傳開來。

當下也有自己紛紛實驗，到底不同重量的東西能不能同時著地。

可實驗來實驗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他們紛紛道：“讓燕寧塔的那些書生先別開始，等我過去再開始?！?

於是，今天所有的部門那邊大部分的官員都想著法子罷工，急匆匆地趕上燕寧塔。

也幸虧燕寧塔周圍比較空曠，這個時候人頭攢動，但也沒有踩傷事故。只是一個一兩重的鐵球和一斤重的鐵球，書生們並沒有找到，最後還是一個鐵匠表示他現在可以打。

於是後面達官貴者們的轎子紛紛過來後，讓圍觀百姓們的興趣又是提高了不少。這讓那些官大人都非常感興趣的事，可見這真是難得的熱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