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五分九點,葉君遠走進了安和醫院的大門,原本還想在上海再治療一個療程,前天陳勁鬆通知:局本部命令他馳援長沙,所以不得不拍張x光片帶走,到了長沙看看能不能找到這方面的專家,再開點藥隨身帶走。
前幾次陪他來安和醫院看病的並不是陳勁鬆,而是和陳勁鬆體貌特徵、歲數都差不多的孫棟盛,這一次孫棟盛去了崑山,陳勁松本來是要陪同他一起來的,葉君遠回絕了:別說是在上海,就是在軍統,認識自己的人也寥寥無幾,這家醫院又來過數次,還住院治療過,何必勞煩陳勁鬆再跑一趟何況陳勁鬆和76號數次照面,和他在一起,反而不安全。聽了他的理由,陳勁鬆也沒有再堅持。
安和醫院一切如常,葉君遠掛了號,取了昨天拍的x光片,來到分診處等待叫號。和其他病人一起坐在長椅上,葉君遠盤算著剛纔向陳勁鬆申請的那筆經費,不夠花啊,上海有許多內地買不到的化工原材料、顏料等他工作中需要的東西,他早就想著離開上海時採購一批。作爲一名特殊的技術人員,對那些一般特工的技能,例如:跟蹤與反跟蹤,隨時隨地觀察周圍的環境、電訊聯絡、格鬥擒拿等,葉君遠都很生疏。
九點四十分,就在倪新等人的神經繃的幾乎要斷了的時候,分診處的護士叫到:“佟瑞福,四號診室沈醫生。”
葉君遠走進了沈醫生所在的診室,和沈醫生對坐的是一名面生的醫生。葉君遠把片子交給沈醫生,說道:“這是我拍的片子,你給我看看。”
沈醫生神色很不自然的叫了一聲:“佟瑞福”
葉君遠感覺出了異常:無緣無故的爲什麼叫自己一聲沒等他做出反應,坐在沈醫生對面的那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掏出槍對準了他:“不許動”
葉君遠下意識的跳起身來,兩名穿著護士服的人衝進來用槍逼住了他一直高度緊張的沈醫生癱在座位上,起不來了。
倪新和劉澤之等人走了進來,倪新笑道:“葉先生,鄙人76號情報處長倪新,恭候大駕多時了。”
丁林傑也笑著說道:“老葉,沒想到我們在大上海又見面了。”
葉君遠沒有帶槍,這是他多年的習慣之一,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束手就擒。劉澤之上來搜身,一無所獲,看他大惑不解,葉君遠冷笑道:“別枉費心機了,我從來不帶槍。”
押著葉君遠回到76號,倪新說道:“澤之,去給李主任發個電報:生擒葉君遠,如何處置,請指示。”
淺野一鍵建議道:“李主任在長沙,我看向小野將軍彙報一下,聽聽將軍的意思。”
倪新沒有正面回答,只說道:“淺野君,我可把人交給你了,一定要看守好了。”
淺野一鍵笑道:“放心吧,還沒見到那個人犯能從76號逃出去,好,我去安排警衛措施。”
淺野一鍵離開後,倪新對劉澤之說道:“你馬上給李主任發報,等李主任有了回電,告訴我一聲,再向小野將軍彙報也還不遲。”倪新恪守著對長官的本分。
長沙前線,中日兩國的主力會戰激戰正酣,李士羣正和影佐禎昭商議諜報工作,平川新野進來說道:“李主任,76號倪處長髮給您的急電。”
李士羣接過來看罷,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這幾個臭小子,幹得不錯。將軍,倪處長來電:他和淺野君、劉澤之、丁林傑親自行動,一個小時之前生擒葉君遠。”
影佐禎昭也是一喜,答道:“葉君遠就是你和我提過的那個軍統的造假專家太好了這是繼抓住郭烜之後,76號又一次爲大日本帝國立下大功。”
李士羣謙遜的請示道:“請將軍指示:該如何處置”
“我當然是想既能逼他招出上海站其他人的情報,擴大戰果,又能設法說服他爲我們所用,不過能否做到這兩點,就不好說了。李桑,我們遠在長沙,遙制既沒有必要,也不切實際,我看交由小野將軍全權處理,你看可好”
李士羣笑道:“那當然最好,平川君,給倪處長回電:對葉君遠的處置,聽從小野將軍的安排。”
十二點,得到徐建雪送來的情報,陳勁鬆對孫棟盛命令道:“出事了,76號抓捕了葉君遠。你我都和他聯繫過,這家中醫診所葉君遠知情,處理現場,十分鐘後撤離,三天後等我的命令。”
孫棟盛一愣,一邊做準備一邊問道:“葉君遠被捕消息確實嘛您不是說李士羣去了長沙嗎這家聯絡站好不容易纔重建起來,是不是再覈實一下”
陳勁鬆答道:“掛出因故停診三天的牌子,不用覈實,消息絕對可靠,76號不是隻有一個李士羣,倪新、趙敬東等人,也都是我們的勁敵。”
陳勁鬆趕到崑山,來糧油店見周成斌,唐吉田正在向周成斌彙報,周成斌說道:“勁鬆,你怎麼來了是不是出事了坐下來聽聽吧,局本部發來急電:再次嚴令我們馬上動手營救上海集中營裡的美國外交官。”
陳勁鬆只覺頭大如鬥,局本部一再嚴令,怎麼辦這個時候,葉君遠被捕的消息對焦頭爛額的周成斌是又一大打擊,事關者大,他卻不能隱瞞,只好說道:“老唐,你先回避一下就在今天上午九點四十分,76號在安和醫院抓捕了葉君遠。”
周成斌吃了一驚,問道:“消息確實嘛孫棟盛怎麼樣”
“八十六號傳出來的情報,當然確實。只有葉君遠一個人被抓,昨天我派孫棟盛執行其他任務,今天十點才趕回來,而老葉又回絕了我陪同他前去的提議。我暫時關閉了中醫診所,命令孫棟盛撤離。”
周成斌心下納悶不解,問道:“勁鬆,葉君遠在安和醫院治療的事,除了你我,只有孫棟盛知道,76號是從哪裡得到的情報澤之爲什麼沒有提前向我們示警”
“我一路上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也想不通76號是從哪裡得知葉君遠的行蹤的。澤之他一個人,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局本部費了那麼大的勁,不惜放了丁林傑,安排孟霄傑臥底,直到現在,還沒有發揮作用。”
周成斌答道:“高手下棋需要提前佈局。”
“好在葉君遠不知道八十六號的存在,新建的聯絡站,除了我和孫棟盛落腳的那一家,其他的他也不知情。葉君遠被捕的消息必須馬上向局本部報告局長,營救美國外交官的事,怎麼辦如果我們局本部會不會”陳勁鬆欲言又止。
周成斌把話挑明:“你擔心局本部調我回重慶嚴辦我也許吧。”
“我不僅僅是擔心這個,再嚴厲的處置無非也就是撤職,關進息烽集中營服刑,總比我們在上海隨時與死亡爲伍強一些。我擔心的是臨陣換將,上海的工作不過我想戴老闆也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周成斌憂心忡忡:“國家蒙難,我個人的生死榮辱又算得了什麼上海分局剛剛成立,局本部派來的人手都還沒有到位,戴老闆不是不明白咱們的難處,卻兩次嚴令營救美國外交官,我想老闆一定有他的難處。特別是成功營救英國駐滬領事愛德華茲先生,讓美國人更加不相信我們是真的無能爲力,也許會懷疑軍統缺乏誠意。作爲下屬,替長官分憂,責無旁貸”
陳勁鬆點頭稱是:“您說得對。我想葉君遠和我們不一樣,他是和郭烜一樣的技術人才,對上海分局的瞭解並不多,76號馬上處死他的可能性不大,再說李士羣不在上海,倪新等人誰能做這個主我建議先讓八十六號關注事態的發展,後發制人。現在最爲難的是從集中營裡救人,愛德華茲成功潛逃,日僞漢奸不可能不全神戒備。八十六號從集中營撤回上海後,喬文榮一個俄文翻譯,地位不高。”
周成斌答道:“我怎麼能連這一點都想不到在集中營動手,絕無可能,只能想辦法把人調出來。我有一個計劃”
陳勁鬆想了又想,勉爲其難的答道:“把握不大,只能盡力一試。”
接到李士羣的回電,倪新親自來到小野平一郎的辦公室,覲見小野平一郎。聽完倪新的彙報,小野平一郎問道:“人是你抓的,先說說你的看法。”
倪新答道:“是,葉君遠並不是上海站的主要成員,如果屬下估計不錯,他曾兩次來上海,不過都是因爲上海站有重大行動,重慶軍統局本部派他來增援,再加上週成斌處事一向謹慎,葉君遠對上海站的瞭解不會很多。”
小野平一郎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這個人你瞭解嗎”
“屬下並不瞭解,但是丁林傑和他頗爲相熟,屬下覲見將軍之前,仔細打聽了葉君遠的爲人和能力。據丁林傑所言:此人性情孤僻,好認死理,心思簡單,對人情世故知之甚少,一門心思癡迷於造假技術。”
“這種技術怪才大都如此,不瞞你說,和郭烜失之交臂,我一直覺得很遺憾。”
倪新答道:“此人雖然和郭烜一樣恃才自傲,目無下塵,但是二人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的,郭烜是電訊奇才,盛名在外,也曾多次參與軍統的行動,心思細膩,精明幹練。葉君遠卻有點不諳世事,吃軟不吃硬,如果用刑審訊,即使葉君遠扛不住酷刑招供,收穫也不會太大,反而會把事情搞僵,堵死了葉君遠和我們合作的可能。”
小野平一郎笑笑說道:“聽你的話似乎已有成算,說來聽聽。”
倪新陪笑道:“屬下愚鈍,只不過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打算,說出來供將軍參詳”
聽完倪新的計劃,小野平一郎不由得哈哈大笑:“哈哈,虧你想得出來,君子可欺之以方,嗯,我同意了,你不妨一試,教官的人選我來給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