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7 一絲不茍

酣暢淋漓地發飆了一頓之後，蘭斯的情緒卻依舊沒有平復下來，看著眼前呆若木雞的人羣，皺起了眉頭，“你們還傻站在這裡幹什麼？這場戲必須重頭開始拍攝！五分鐘，你們只有五分鐘！”

話語說完，所有人都作鳥獸散。坎蒂絲拉著艾瑪的手臂，就躲到了後面，可是走到一半，坎蒂絲卻茫然了，左邊看看，右邊看看，然後拉了拉艾瑪的袖子，用氣音說到，“艾瑪，我們要幹什麼？”今天的戲份和她沒有絲毫關係，此時她要做什麼也是一頭霧水。

“乖乖地站在旁邊當花瓶。”艾瑪也用氣音說到，坎蒂絲一臉認真地朝艾瑪投來了視線，這讓艾瑪憋笑憋得無比辛苦，但還是必須做出一本正經的表情，嚴肅地點點頭，加強了自己的語氣。

坎蒂絲恍然大悟，“這個我在行。”

回過頭，艾瑪就看到了迅速恢復平靜的蘭斯，彷佛剛纔發火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蘭斯把紐頓招呼了過來，低聲交流了起來。這就是蘭斯一貫的工作狀態，雷厲風行、乾脆利落，但卻從來不會參雜私人情感。

“太陽下山時間你知道了嗎？”蘭斯的話語讓紐頓愣了愣，今天才是進入劇組第一天，兵荒馬亂，紐頓顯然忘記了這件重要的事情。蘭斯臉色微微一沉，但卻沒有繼續訓斥，而是擡起頭看了看，“再去測測光源，我必須知道，我們還有多少容錯空間。”

其實蘭斯知道，讓劇組不ng，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是舞臺劇也不可能每一次都發揮完美。但劇組必須避免剛纔這種低級錯誤。幸運的是，這只是第一幕，所有人都在磨合，差錯在所難免，而且戲份也比較短，即使重拍，損失也不會太大，不過蘭斯還是需要做出姿態，讓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識到，彩排的重要性——這可比“水果硬糖”裡的一鏡到底要困難多了，彩排不能保證拍攝的順利，但拍攝的順利卻需要充分彩排作爲紮實基礎。

紐頓臉上也不太好看，沙漠天氣變化多端，幾乎時時刻刻都在變化。蘭斯之所以堅持一波流完成拍攝，就是希望將這種變化所造成的紕漏降低到最小，同時又能夠將自然的神奇因素髮揮到最大。紐頓知道，今天不過是第一天，整個劇組都處於磨合期，但剛纔的出錯還是讓他心情無比糟糕——最後一次的失誤，讓整個劇組此前的努力都功虧一簣，而今天是幸運的，下午足足有三個小時允許拍攝，拍攝內容卻只是一場戲而已。那麼，明天呢？後天呢？持續的出錯，帶來的連環影響簡直不可估量。

紐頓轉過身，準備好好給燈光組上一次課，他可不希望下一次ng是因爲燈光組的出錯。

阿爾伯特看著臉色嚴峻的蘭斯，幾次試圖張口，卻還是閉上了嘴巴，轉頭對著海登低聲說到，“剛纔這場戲……我們不能只是重複拍攝最後一組鏡頭嗎？”在大部分劇組裡，都是如此完成拍攝的，“狂暴之路”這樣標新立異卻又困難重重的拍攝方式簡直就是自討苦吃。

海登深呼吸了一下，阿爾伯特作爲劇務，他對於劇組的調度是絕對無人能敵的，但對於電影內涵的理解卻略遜一籌，“你仔細看一看，周圍的景色是不是已經發生了變化？”海登耐心地解釋到，阿爾伯特環視了一圈，但除了沙子還是沙子，沙漠裡的變化幾乎讓人注意不到，海登從阿爾伯特的茫然視線裡得到了答案，於是接著說到，“太陽角度已經發生變化了，山巒和投影的方式也會發生變化；還有，你注意到了嗎？現在開始起風了……”

順著海登的視線，阿爾伯特就看到，地平線遠端有一個小小的氣流卷在上升，目前還十分微小，但由於沙漠一馬平川，所以接下來那個氣流會演變成什麼樣，誰也無法預測。

“最重要的是，我們全部採用自然光，每隔一段時間，光線條件都會發生變化。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補拍最後的鏡頭，當然可以，可是呈現出來的畫面卻會出現細微的不同，想要調整過來，花費的力氣恐怕會更麻煩。”海登的解釋讓阿爾伯特恍然大悟過來，“更何況，剛纔最後的一個鏡頭是一氣呵成的，突然切換鏡頭，估計難以達到蘭斯希望營造出來的效果。我說不出來蘭斯想要的是什麼，但我知道，那是不一樣的。”

阿爾伯特看向徐徐走過來的蘭斯，輕嘆了一口氣，“所以我們都不是蘭斯。”

海登和阿爾伯特齊齊收口，海登朝蘭斯擡了擡下巴，開口詢問到，“剛纔的鏡頭運行軌跡怎麼樣？”不僅僅是演員，對於劇組每一個成員來說，今天都是學習的過程，只能在摸索之中慢慢前行。恐怕除了蘭斯之外，沒有人知道電影呈現出來的效果會是如何。

在海登看來，剛纔這場戲已經達到了完美，除了最後時刻的遺憾之外，其他每一個環節都做到了極致。但海登的觀點卻不能代表蘭斯的意見。

“沒問題。”蘭斯點點頭，“不過二號機位的鏡頭太遠了一點，需要稍微調整一些，你和特技組溝通一下，看看他們飛車的軌跡。然後，三號機位和四號機位有部分視野重疊了，把三號機位往外圍和遠端再調整一點。剛纔我和安迪在追車的時候，計算髮生了一點失誤，多行駛了二十碼左右。這裡的鏡頭，寧願拉遠，不要拉近，三號機位可以再遠景一點。”

並不意外，蘭斯又挑出了毛病來，海登點點頭，腦海裡立刻呈現出了三維立體視角，立刻有了主意，“明白了。”說完，他就轉身過去安排了。

阿爾伯特感覺到蘭斯的視線再次落在了自己肩頭，脊樑不由就挺直了起來，“我知道，我會監督演員組彩排的，強調大家必須按照彩排的內容投入拍攝。”蘭斯沒有任何的表示，只是轉身就朝著特技組方向走了過去，阿爾伯特這纔想起來，“那個約翰-沃頓怎麼辦？”蘭斯卻腳步都沒有停頓，徑直揚長而去。

龍套演員對於劇組來說是最不值錢的，隨時都可以進行更換，劇組也不會太過重視。但“狂暴之路”卻不一樣，電影中有臺詞的龍套不多，但有角色的龍套卻不少。此前劇組在洛杉磯招聘了一批，而後到開普敦又招聘了一批，這些龍套演員都跟隨著大部隊一起來到了納米比亞。

當然，由於龍套演員大部分都不會露面，而且今天才是第一場戲，用其他人來頂替約翰這是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的。不過阿爾伯特卻必須做更多考量，替換了約翰之後，其他人沒有經過多次彩排，能否一步到位達到表演要求，如果達不到的話那就是再次浪費時間、浪費機會了；另外，約翰被替換了之後，直接開除，還是調換到其他位置……這都是作爲劇務必須考慮的問題。

蘭斯剛纔沒有發話，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就是交給阿爾伯特決定。

約翰此時已經嚇得魂不附體，剛纔被蘭斯一頓狂轟亂炸之後，所有人看待他的視線都好像在看一具屍體。這種感覺簡直糟糕透頂，但偏偏他卻有苦說不出。一剎那的鬼迷心竅，很有可能就成爲他演員事業的轉折點，永無翻身之地。腦海裡浮現出了本-阿弗萊克、湯姆-克魯斯、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等人的身影……約翰懊惱地捶打著自己的腦袋，世界末日恐怕也就不過如此了。

“約翰-沃頓，請回答。”手裡的對講機突然傳來了聲音，這把約翰嚇了一跳，左手由於過度顫抖，以至於根本沒有辦法按下通話鍵，好不容易用右手摁住了左手，顫抖著聲音說到，“這……這裡是……呃，約翰-沃頓，完畢。”

“約翰，按照彩排來，一切都按照彩排的內容進行，記得嗎？不要過度詮釋，也不要小心翼翼，彩排階段，蘭斯點頭的內容，那就是正確的，在實際拍攝中，不要有任何猶豫。相信我，你這是在幫自己一個忙。完畢。”阿爾伯特苦口婆心的勸告從對講機裡傳了出來。

約翰不由就愣住了，“我……我沒有被開除？”這是他現在唯一的想法。

“……”阿爾伯特一陣無語，翻了一個白眼，“如果你不按照彩排內容進行的話，你就正式告別好萊塢了。”

“我知道，我知道。”約翰欣喜若狂，忍不住連連點頭，就像是搖頭娃娃一般。周圍其他龍套演員們不由紛紛投來了視線。

“所有演員都注意了。”阿爾伯特揚起聲音，對著對講機喊到，但周圍其他演員也都不由看了過來，“彩排內容是怎麼樣的，就按照彩排內容進行，不要隨意自我發揮。否則，後果自行承擔。”阿爾伯特視線落在了查理茲、邁克爾、艾瑪等專業演員身上，似乎想要進一步解釋，他們這些演員自然是允許按照自己的理解來展示的，每一次表演內容都有所不同，不可能完全複製。但看到了邁克爾和艾瑪臉上了然的神情，阿爾伯特就輕輕收了收下巴示意，沒有過多解釋，“所有演員重新回到最開始的起點，三分鐘之後進行第二次拍攝。快速！快速！”

呼啦啦，轉眼之間，整個劇組又一次忙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