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錯所說的雪鴞，其實就是一種貓頭鷹。一直以來，人們都把貓頭鷹當(dāng)做不祥之鳥，稱爲(wèi)逐魂鳥、報喪鳥等。古書中還把它稱之爲(wèi)怪鴟、鬼車、魑魂或流離，當(dāng)做厄運和死亡的象徵。其實讓人們產(chǎn)生這些看法的原因，主要就是貓頭鷹嗅覺十分靈敏，它可以聞到人死亡斷氣時呼出的那種特殊氣味，當(dāng)它迅速趕到氣味的發(fā)源地時，會發(fā)出一種奇怪的叫聲，就像遊蕩的野鬼孤魂發(fā)出的陰森淒涼的笑聲，使人感到十分恐怖。
蕭錯對池文青說：“格格出事的那天，雪鴞就不見了，只是我一直沒注意。那隻雪鴞在我家已經(jīng)兩年多了，出去捕食最多兩小時，就會回來一趟，可我已經(jīng)兩天沒見到它了。過去兩年裡，雪鴞也曾失蹤過，都是因爲(wèi)附近有人離世。”
池文青搖頭否定：“葬狗坡方圓百里，有不少村民，有人離世並不奇怪。再說雪鴞是格格養(yǎng)大的，格格又剛剛離世，我想，雪鴞很有可能去找格格了。”
“不，雪鴞不是去找格格的，雪鴞只對屍體的氣味敏感，而格格早被何曉箏帶走了。如果雪鴞真的是去找格格的，就應(yīng)該在葬狗坡邊的馬路附近徘徊。可我在馬路邊，並沒見到雪鴞出現(xiàn)，我吹口哨，它也沒回來。雪鴞每次報喪的時候，我都會聽到它的叫聲，可這次沒有。所以，我懷疑有死人在葬狗坡裡，那裡樹藤纏繞，密不透風(fēng)，傳不出雪鴞的叫聲。”
“葬狗坡裡遍地老鼠，雪鴞去那裡捕食，也是常理之事。”
“您不知道，雪鴞還有一個特點，如果屍體長期裸露在外，或者一直不入棺，它就會一直在屍體附近叫。雪鴞兩天未歸，屍體定會腐爛發(fā)臭。那種屍臭味，除了葬狗坡，哪都藏不住。”
池文青聽過蕭錯之言，覺得似乎有些道理，但讓一隻鳥去證明葬狗坡裡有死人，根本沒有什麼說服力。她說：“耶那村人祖祖輩輩都沿襲露天葬的習(xí)俗，難道這時候還有人偷偷進葬狗坡風(fēng)葬？不，不太可能，葬狗坡地形複雜，每次舉行葬禮時，都是由薩滿帶著進去，然後帶著出來。沒有薩滿帶路，普通村民，很難出坡。”
蕭錯聽池文青說出薩滿二字，微微一怔，說道：“聽您說起薩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格格出事當(dāng)晚，我碰到耶那村的娜仁薩滿，她站在街上，對著我念叨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話？”
“娜仁薩滿說：萬物有靈，人住地界，神居天界，鳥居龍藏，安魂金符，參悟玄機。若得真相，必先祈神，今日午夜，去葬狗坡，祭祀狗神。一屍三命，一定要祭。”
“一屍三命？”池文青暗暗咂舌，想不到娜仁薩滿那古怪的脾氣，竟能和蕭錯說出這般話來。
“是的，我當(dāng)時聽娜仁薩滿說的話，半文半俗，既像是古謎，又像是順口溜，而且內(nèi)容離奇，我一時半會也悟不出什麼道理來。直聽到‘真相’兩字，我纔算覺得薩滿的話裡一定有話，可薩滿說完‘一屍三命，一定要祭……’就沒了下文，再也不說什麼。”
池文青在紙上將娜仁薩滿的話記了下來，而後對蕭錯說：“娜仁薩滿不是普通的薩滿，她是蒙古科爾沁博。她給我們帶來了蒙古族原始宗教——博文化，蒙古族第一舞蹈——安代，蒙古族傳統(tǒng)技藝——整骨，是一個非常傳奇的人物。”
蕭錯不解：“我跟娜仁薩滿並不來往，她爲(wèi)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你不知道，娜仁薩滿的師傅，跟你們蕭家祖上一直都有很深的交往，猴瞎子的眼睛，就是你曾祖父請娜仁薩滿的師傅給換上去的。她師傅死後，娜仁薩滿繼承了她師傅的衣鉢。當(dāng)年，娜仁薩滿被日本人關(guān)押，你爺爺蕭戎扛著自家的腦袋，硬是從日本人眼皮下面，把她救出來的。按理說，你們蕭家對娜仁是有救命之恩的。”
“哦？這我還真不知道。”
池文青又繼續(xù)說道：“你爸在的時候，我經(jīng)常請娜仁薩滿幫我破解薩滿符號。娜仁薩滿的脾氣，我多少知道一點，她說話做事，都非常嚴謹，凡事都愛點到爲(wèi)止，她能說出‘一屍三命’，我想她是在暗示你一種信息。”
“這麼說來，娜仁薩滿是想告訴我，格格出事那天，還有其他人死亡？”
池文青說：“我估計是這麼回事，你當(dāng)時去祭狗神了嗎？”
“去了，我也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地跟我說這些話。那天晚上，我在祭祀臺邊，發(fā)現(xiàn)葬狗坡裡有人。”
“坡裡有人？”
“當(dāng)時，我很難過，還以爲(wèi)眼前出現(xiàn)幻覺，是格格回來了，但事後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不是格格，肯定另外有人去了葬狗坡。娜仁薩滿肯定是想告訴我什麼，而當(dāng)時又不方便告訴我，只好叫我自己去葬狗坡看。”
“可娜仁薩滿爲(wèi)什麼要說一屍三命呢，一屍三命到底和格格的車禍有什麼關(guān)係？”
“這個還不清楚，不過，張友和去自首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他妻子在擦玻璃時，將胳膊摔斷，他們倆是趕著去娜仁薩滿那兒整骨，這就說明娜仁薩滿跟張友和接觸過。可娜仁怎麼會說一屍三命呢？我想明天去問問娜仁薩滿。”
“不用去了，娜仁薩滿脾氣古怪，她想說的，你不問她都會告訴你，她不想說的，你問了也是白問。就說日本侵華的時候，有個日本軍官想得到她的那件薩滿服，什麼刑具都用上了，娜仁薩滿也沒說出薩滿服的下落。說也奇怪，她的那套薩滿服，在日本侵華的時候，沒現(xiàn)身，在“文革”的時候，家裡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現(xiàn)在，又莫名其妙地出來了。所以，我想答案或許就在娜仁薩滿的這幾句話裡。”
“看來，娜仁薩滿很有可能是當(dāng)天車禍發(fā)生的知情人。否則她不會說：‘若得真相，必先祈神。這個祈神的意思就是去祭狗神，狗神在葬狗坡上，如果有人進坡，那麼一定會經(jīng)過祭祀臺，所以，娜仁薩滿叫我‘一定要祭’。而我那天確實看到了一個黑影，但那黑影肯定不是害死格格的人。”
“爲(wèi)什麼？”
“黑影從葬狗坡裡出來時，虎爾赤來了，它只是叫了幾聲，並沒有去追那黑影，我想，那黑影跟格格的死沒有太大的關(guān)係，否則，虎爾赤也不會放過他的。”
池文青聽到這裡，已經(jīng)明白了蕭錯的意思，她低頭凝思，說：“有誰能在葬狗坡裡來去自如呢？”忽然，池文青眼前一亮，竟不自然地說了一句，“難道是他？”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