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空間留給多年不見的馮鐵匠和孫蕓娘兩夫妻,孫成、房遺愛、金鈴兒三人帶著錦麒和錦麟兩個,站在廊檐下,看著漫天飛散的飄雪。?
記得當年,馮鐵匠最喜歡的就是在細雨和飛雪中練劍,不知道爲什麼,房遺愛突然也很想在這漫漫的雪花中舞劍。?
“鈴兒,陪我走一圈吧。”房遺愛看著飛雪突兀的說道,然後揉著錦麒和錦麟的腦袋,說道,“想不想看乾爹跟孃親練劍?”?
“想!”不待金鈴兒張口,錦麟就脆生生的說道,滿臉滿眼的期待。?
錦麒雖然沒說話,卻也笑瞇瞇的點了點頭,顯然也是同意房遺愛的提議的。?
房遺愛伸手,從左右鞋統(tǒng)裡抽出兩柄不足兩尺長的雕花木劍,連反對的機會都沒給金鈴兒,就將其中一柄塞到了金鈴兒懷裡,自己率先踏入了飛雪中。?
金鈴兒有些神情恍惚的看著飛雪中,滿帶笑容等著自己的房遺愛。金鈴兒有種想要衝過去,衝進房遺愛懷裡的衝動,只是,這漫天飛雪,卻讓她感覺不遠出立著的房遺愛,很是飄渺和虛幻。?
明明近在咫尺,伸手可以觸及,心卻遠若天涯,隔著難以跨越的鴻溝天塹!?
這種感覺,讓金鈴兒幾欲抓狂,可是念頭興起的時候,卻感覺頹然無力。?
也許,是該放棄了,該將心慢慢的收攏,試著看看身邊的人了。?
“娘,你是不是怕打不過乾爹?沒事,乾爹欺負你,我替你收拾乾爹。”錦麟見金鈴兒望著房遺愛發(fā)呆,伸手扯了扯金鈴兒衣服,仰著頭,稚聲稚氣的說道。?
金鈴兒溫柔的揉了揉錦麟的腦袋,沒敢擡頭去看孫成似笑非笑的探究目光,直接提劍刺向了房遺愛。?
在屋裡相互簡單的述說了各自經(jīng)歷的孫蕓娘和馮鐵匠兩人,聽到外頭武動時帶起的風(fēng)聲,還有錦麒和錦麟兩個孩子的加油叫好聲,兩人相視一笑,打開了房門。?
馮鐵匠細心的在孫蕓孃的腿上加蓋了一條毯子,這才推著孫蕓娘出了屋門,看著風(fēng)雪中來來往往的房遺愛和金鈴兒,說不出的和諧和默契。?
若不是早就聽說過,金鈴兒有丈夫,看著交手的兩人,金鈴兒望向房遺愛時不經(jīng)意間流露的溫柔,房遺愛目中的探究疑惑,還有不經(jīng)意間的笑意,讓馮鐵匠有種錯覺,以爲房遺愛和金鈴兒兩人才是一對。?
若說當年在利州的時候,孫蕓娘相信房遺愛和金鈴兒只是普通朋友的說辭的話,那麼,經(jīng)過這麼多年京城的一起生活,金鈴兒無人的時候,不經(jīng)意間看向房遺愛的眼神,身爲過來人的孫蕓娘,如何會讀不懂??
每當房遺愛探究而又疑惑的看向金鈴兒的時候,金鈴兒總是提前別開目光,每每這種情況,再結(jié)合房遺愛和錦麒錦麟的融洽相處,孫蕓娘甚至不止一次懷疑,錦麒和錦麟會不會是房遺愛的親生兒子??
只是,兩人的身份終有差別,而有些事情,不清不楚,也許比清清楚楚更對大家有利。?
心下無聲的嘆息著,孫蕓娘看著兩個歡快不知愁的孩子,忍不住想,若是當年家裡沒出事情,房遺愛一直跟在自己和馮鐵匠身邊的話,鈴兒和遺愛是不是就可以大方的走在一起了??
只是,有些事情,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沒有那麼多的假若,可以讓人迴旋。?
鈴兒和遺愛終究是不可能的了,孫蕓娘只希望,等崇文館的事情結(jié)束之後,金鈴兒能夠收收心,好好的和崔逾凡過日子,就平時相處來看,崔逾凡的心裡,是真的裝有金鈴兒,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容忍金鈴兒的閃躲,耐心的等著她的迴應(yīng)。?
千金容易得,有情郎難尋。?
孫蕓娘是真的希望金鈴兒這孩子,能夠幸福。?
想著,孫蕓娘感覺只粗糙的大手,握住了自己有些發(fā)涼的手掌,大手上火熱的溫度,通過自己的手掌直達心扉,暖暖的,說不出的舒服。孫蕓娘擡頭,毫無意外的對上了馮鐵匠溫柔的眸子。?
孫成一開始還有些覺得馮鐵匠配不上孫蕓娘,不過看到他如此的對待孫蕓娘,心下也算勉強給了馮鐵匠一個合格。倒是風(fēng)雪中劍來劍往的兩個小的,兩人之間的感覺,讓孫成覺得很有意思。?
自從那次切磋的時候抱了金鈴兒一下之後,無論是鼻尖繚繞的熟悉氣息,還是懷抱裡那熟悉的觸感,房遺愛都很想問問金鈴兒,利州的那天晚上,若是若非的事情,到底是是還是非。?
想著自己的身份,金鈴兒現(xiàn)在的已婚之身,房遺愛自己找了很多的藉口,讓自己不去在乎那點感覺,刻意的去忽略。?
房遺愛自己卻明白,自己心下一直想探究出個答案。?
感覺著飛雪灌入領(lǐng)口,傳來的陣陣涼意,讓房遺愛心下清醒。?
有些事情,追問出明確答案又如何?自己已不是自由身,對方也是有了丈夫的人。?
話問出口,金鈴兒給與的答案必然是否。這種不真實的答案,要來又如何?掩耳盜鈴?還是往心口上戳傷??
自己的心現(xiàn)在既然嘗試著給了淑兒,那麼又何必在牽扯別的?只會徒惹大家傷心。?
房遺愛心下長嘆一聲,眼裡的探究與思索漸漸的退去,重新變得清澈無比,出到一半的招式,突兀的收了起來。?
金鈴兒收式不及,手裡木劍刺在了房遺愛的胸口上,金鈴兒驚慌之後,不解的看向房遺愛。?
“對不起。”房遺愛清澈的眼眸,看著金鈴兒過年未成變化過的清麗容顏,用僅有兩個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
表面上看,房遺愛的這聲“對不起”,像是在爲他的突兀收式道歉,可金鈴兒心下卻有種感覺,在這三個字出口之後,房遺愛和自己之間,應(yīng)該徹底劃清了界限!?
房遺愛的眼眸,不再如以前那樣茫然不解和困惑探究,而是變成了早前的清澈平靜。?
金鈴兒嘴角扯起一個苦澀而又失落的笑容,是啊,明知不可能,有何必再糾纏?如此,放手也好。?
金鈴兒低首深吸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重新擡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以往的冷冷清清,波瀾不驚。?
只是,心下的苦澀有誰能懂??
早前以爲,無功的堅持了這麼多年,也學(xué)放手會比較輕鬆,沒想到,真到了讓自己決定放手的時候,心卻原來會這麼的痛。?
金鈴兒儘量讓自己行止如常的走到了兩個孩子身邊,將手裡的木劍交給期待已久的錦麟,揉了揉錦麟的頭,對孫蕓娘說道,“乾孃進屋去吧,外頭冷,我去廚房看看晚膳準備的怎麼樣了。”?
“洗洗再去,晾了汗容易受寒。”孫蕓娘憐愛的抓住金鈴兒的手,柔聲說道,眸子定定的看著金鈴兒,不容反駁。?
朝孫蕓娘露出一個舒緩的笑容,金鈴兒順從的點了點頭,讓人準備熱水,回房間收拾去了。?
看著金鈴兒挺直的背影,房遺愛無言的揉著自己的胸口,真的很痛,不是金鈴兒刺得那一劍,而是心下傳來的莫名的隱隱刺痛,真的很痛。?
金鈴兒的背影消失之後,房遺愛甩了甩頭上落雪,來到廊前,將手裡的木劍遞給了錦麒。?
孫成直接看著房遺愛,惋惜的長嘆一聲,搖了搖頭,進了暖和的屋子。?
孫蕓娘目光復(fù)雜的看了眼房遺愛,張了張嘴,終是嘆息了一聲,沒說什麼。?
馮鐵匠只是看了眼房遺愛,握緊了孫蕓孃的手,將視線轉(zhuǎn)向了漫天的飛雪,什麼都沒說。?
“原來,最遲鈍的人,一直都是我。”房遺愛蹲在孫蕓孃的另一側(cè),看著跑進雪地裡,拿著木劍玩鬧的錦麒和錦麟兩個,自嘲的說道。?
孫蕓娘沒說什麼,只是伸手撫摸著房遺愛被雪水和汗水侵溼的頭髮,無言的看著錦麒和錦麟兩個。?
晚飯的時候,陸義和薛仁貴兩個帶著禮物到齊了,反而是最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崔逾凡,沒有出現(xiàn)。?
都知道因爲房遺愛的關(guān)係,崔逾凡在崇文館的日子不算好,崔逾凡不到場也算是找到了正當?shù)睦碛伞?
晚飯,推杯弄盞,氣氛是其樂融融,好不溫暖。?
就在房遺愛等人熱鬧的時候,卻無人知道,慢慢飄雪的夜裡,有一個人,正坐在不遠處的一處屋頂上,喝著酒,目光復(fù)雜的看著小院裡的祥樂氣氛。?
風(fēng)雪中,穿著雪青色長袍的消瘦身影,有種讓人說不出孤獨和無奈。完全的融入了這孤寂的風(fēng)雪之中。?
趕在房遺愛等人散場之前,一直看著小院,卻至始至終都未曾回小院的崔逾凡,牽強的扯了下嘴角,率先離開了屋頂。?
饒是他提前離開,似有所感的馮鐵匠和房遺愛,還是下意識的擡頭望崔逾凡剛剛的位置看了一眼。?
小姐見著了,姑爺也見著了,孫成也算是完成了此次來京的任務(wù),第二天一早,留書一封,就自己悄然的離開了長安,只叮囑馮鐵匠好生對待孫蕓娘。?
房遺愛心下雖然有些遺憾,去也明白,孫成是放心不下孫思邈一個人去滇南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