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城被扣在了醫館裡，享受了高級VIP的待遇。

聽雲是個好脾氣的，也是個愛說話的，趙城一說無聊，他就給趙城說起一些自己遇到的醫療故事——嗯，大多數結局還可以，少部分結局很慘烈。

尤其說到了那個腿都爛出一個洞, 張司九面不改色清理很久的故事，聽雲那是紅著眼眶不住地唏噓。

而趙城則是無助的攥緊了自己的錦被，整個一個惶恐不安，他想看看自己的腿咋樣了，但不管如何努力，他都看不到——他的腿還被吊起來了, 懸掛在空中, 但是！！！這個腿和他的視線之間，懸掛了一張十分可笑的布單子！

布單子上還畫著一張可笑的肥貓撲蝶圖！

那畫技之粗糙, 一看就知道是練手之作！

看不見自己的腿，又聽著這麼慘絕人寰的故事，趙城整個兒覺得那叫一個生無可戀。

他覺得自己好像還活著，但好像已經死了。

最終，他忍無可忍的衝著聽雲怒吼：“閉嘴！”

聽雲猛剎車，迷惑的看著趙城，目光滿滿的都是關切：“趙小郎君，怎麼了？是傷疼起來了？要不我給你端一碗藥去？或者你想不想吃點東西——”

病人總是喜怒無常的，這一點，學醫多年的聽雲深有體會，所以根本不會和趙城計較。

趙城只感覺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後面的訓斥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了：對著這樣一雙眼睛一張臉，再發脾氣，顯然不合適, 良心都有點過不去！

他憋悶又狼狽的扭開頭, 不想說話了，最後把被子往上一拉：“我困了，睡覺！”

昨天守了一夜，聽雲今天人也挺憔悴，看著都讓人心疼。

趙城更加滿心感激了。

聽雲畢竟不是他熟悉的人，所以還有點不好意思。

程萬里昨晚也沒睡太好——半夜他也查房好幾次，就怕趙城出事。

趙城昨晚睡得並不好，疼，加上聽雲雖然脾氣好，但照顧人上還是差了點，以及環境沒有家裡舒適，所以趙城一會兒醒，一會兒睡，總之沒睡特別好。

可笑, 根本睡不著。

不過，這要緊嗎？不要緊的。適當的嚇唬，有助於壞脾氣的病人對醫生進行良好的配合！

因爲手術的緣故，今天張司九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就匆匆忙忙到了醫館。

因此，趙城臉色很憔悴，眼睛又紅又腫。

張司九囑咐趙城如果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立刻就告訴他們後，這纔去找了程萬里。

不過，趙城有點兒低熱。

是的，哭了。

而且，爲了傷口抗感染，趙城的湯藥特別多。

看見張司九，趙城啞著嗓子提出了要求：“讓我的小廝來守夜，成不成？”

聽雲站在門外，聽著趙城那悽慘的哭聲，也忍不住搖搖頭：看，不管身份多尊貴，在病痛跟前，都是一樣的！

喝多了湯藥呢……就有個毛病，那就是特別容易想上廁所！

趙城兩條腿都有傷，那根本動都挪不動，所以只能在別人的幫助下解決。

話音沒落，被扒拉開的被又被猛地蓋回來，聽雲連聲抱歉：“對不住對不住，趙小郎君你繼續，我出去乾點別的事情，你隨意, 隨意。”

趙城舒了一口氣，誠心誠意道謝：“多謝。”

趙城哭得更大聲和悽慘了。

所以，她不親自查房怎麼也沒辦法放心。

說完聽雲真出去了, 出去之前還體貼的往趙城手裡塞了兩張帕子。

看上去沒了囂張和狂怒，只剩下了可憐。

張司九點點頭：“只要沒有感染出現，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只要傷口癒合能出院了，咱們也就能脫手。他的腿也就保住了。”

然後眼淚剛冒出來，他的被子就被扒拉開了，聽雲柔和的聲音傳來：“趙小郎君，睡覺可不能捂著被，容易氣息不暢。你現在要多多注——”

這件事情，聽雲第二天又跟張司九感慨了一遍。

張司九看了看趙城的傷口，發現傷口水腫已經消退很多，而且並沒有發炎或者壞死跡象，心情也很好：看來一會兒就可以進行縫合了！縫合之後，傷口就可以上藥，進行包紮，到時候抗感染效果就更好了！

“如果你的腿今天消腫得多，可以進行縫合了，那就可以讓你的小廝來。”張司九也很乾脆利落的答應了。畢竟，聽雲又不是護工，沒道理一直守著趙城。

他滿心感激，但卻沒想到一個問題：這個事情，需要說感謝嗎？這不是應該的嗎？

張司九也覺得是應該的，所以還覺得趙城挺有禮貌的，態度上更加溫和一點：“沒事，有需求就提，以你舒適爲主。畢竟心情好了，身體才能恢復更好。”

張司九坐到程萬里旁邊：“老程，我覺得今天就可以給趙小郎君縫合了。我剛看了一眼，消腫效果很好。說明咱們藥有效。”

但從問診結合脈象上來看，應該是沒有大礙，應當是手術後正常反應。

他好想家，想爹，想娘，想姐姐，甚至還想哥哥。

張司九覺得，不能殘害未成年人。

這會兒，程萬里坐在那兒，正打盹呢。

但是她覺得，趙城可能真不是疼哭的。

程萬里睜開眼，打了個哈欠：“能縫了？那就太好了。縫上之後，就能用藥了。這樣，趙小郎君痊癒，指日可待。”

傷口又疼，心裡又憋，趙城忍不住哭了。

這樣大的手術，這樣簡陋的醫療條件，她是真的害怕出現感染。

事實上, 從十三歲之後, 好幾年了，他也沒有哭過。更不要說哭得這麼慘了。

張司九看了一眼齊大夫複雜的面色，也是滿心複雜的點點頭：“是的，你說得對。”

在這樣的醫療情況下，保住了趙城的腿，還是很能讓醫館出去吹一波的。

程萬里問張司九：“你覺得，他最快多久能恢復？”

“傷口結痂，就可以離開醫館，回家休養。但要下地走路——其實兩週之後，我建議就可以慢慢的扶著東西走了。拖久了，反而容易瘸。”張司九實話實說。復健這種事情，是要吃苦頭的。但不復健，效果就肯定不好。

越是怕疼，不用腿，那等你想用了，只怕就會發現腿都沒有那麼靈活——不一定是病理性的，很有可能是心理性的。

大家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