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腳板一刀殺了這個，目光往順次瞧了下去。那人的目光與金腳板的一接，全身便是一顫。此刻在那些孔家的夥計眼裡，這金腳板就是活生生的閻王爺，問問題都是幌子，變著法子藉故殺人才是真的。那人一看前人無一倖免，而此刻輪到自己，頓時那種死亡的氣息籠罩了心頭。他心中多半還有些傲氣，不願死於他人刀下，啊的一聲大喝，猛然掙脫身後大漢的押制，望著那屋檐下的高臺，直接以頭相撞，自行了結(jié)了。
金腳板眼睜睜地看著他撞的血肉模糊，肝腦塗地。嘖嘖嘖地直搖頭，最後嘆了口氣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自作孽不可活……”
金腳板說著也不往下走了，擡起眼瞧著剩下的那三個孔家的夥計，看他們的樣子，已經(jīng)嚇壞了。於是金腳板一字一頓地道：“糧——草——在——哪！”
那三個夥計一聽，哆嗦著不敢言語，他們慌亂的眼神四處流離，相互看看，再朝他們老闆瞅瞅，顯然一副內(nèi)心矛盾極劇掙扎的表象。
金腳板打了個手勢，立刻有幾個人上來，在那三人面前各自挖開一口大坑。最後金腳板又嘆了口氣說道：“那天也有那麼三個，死都不肯說出自己犯下的罪過。於是……”金腳板打了個響指，那三個夥計便應聲被推下坑去，幾個大漢站在高高的坑邊上，鏟了幾剷土，就往他們身上蓋，嚇得他們嘶聲大叫。
金腳板此時將手一擡，讓手下們停了下來，他蹲在坑旁，望著下面那些驚恐的臉問道：“我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來，讓我聽聽你們的實話，或許感動我了，就讓你們破土重生，重新做人！”
那些躺在坑裡被土掩埋了一半的夥計，嚇得魂都丟了，正要開口的時候。孔儒突然殺氣騰騰地叫起來：“你們要是怕死，敢在這裡說出來，那麼在那邊，你們的家人，我就統(tǒng)統(tǒng)弄死！”
史進看孔儒已經(jīng)沉不住氣了，便走上前來搭住他的肩膀，道：“孔老闆，何必呢？俗話說‘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我現(xiàn)在就搞不明白了，你孔老闆這麼精明，怎麼既要做人，又要做鳥呢？”說著史進頓了一下嚴肅地道：“現(xiàn)在，也不遲，還有得商量！”
孔儒扭頭毫不退縮地對上史進的雙眸，冷冷地道：“史進！你覺得我傻麼？這戰(zhàn)亂之中，哪有什麼好商量，不過弱肉強食罷了，你等強盜行徑，我就是死，也不會把糧草給你！”
史進一瞧孔儒翻了臉，也把話說到頭了，便笑了，對金腳板說：“小金，你看你，都把孔老闆給嚇壞了，你先退下去吧，我來讓黃老爺安慰安慰他這老朋友。”說著史進轉(zhuǎn)過頭，對黃二郎道：“黃老爺，實在不好意思，剛纔冒犯了孔老闆，你和他最熟，你應該曉得他的脾氣吧，幫我好好安慰安慰他！”
黃二郎聽了，卻不明白，大男人的怎麼個安慰法？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溫柔話來。
史進鬆開孔老闆的肩，看著黃二郎擠弄了擠弄眼睛，然後暼了眼黃家那些鼻青臉腫的打手，又看看孔老闆。這下黃二郎就懂了，心裡徹底明白了史進的意思。
本來在這華陰縣裡，孔黃二家各有勢力，一個仗著人勢，一個仗著錢勢。原本是誰也瞧不起誰的，雖然現(xiàn)在有合作，但也是迫不得已，爲形式所逼。這圍城之下，他孔儒仗著有糧，對他們黃家驅(qū)來使去，天天牛逼的很。現(xiàn)在史進來找孔家的麻煩，黃二郎自然樂意幫忙。於是，黃二郎一點頭道：“史爺爺?shù)囊馑嘉叶Ｎ肄k事包您滿意！”說罷一轉(zhuǎn)頭衝著房檐下的幾個打手叫道：“你你你！過來伺候下咱這孔老闆，什麼辣椒水，老虎凳的都給我弄上來！”黃二郎說罷，又朝著史進笑了笑，希望能看到史進臉上滿意的笑容。
史進點了點頭，卻沒有理會黃二郎，笑眼迎著孔儒，默默不語。
過不了多時，黃家的幾個便調(diào)配好了辣椒水，一大碗紅豔豔地端到孔儒面前，立馬就有兩個黃家的打手搶上前去，將孔儒粗暴地按在地上。
孔儒向來以尊貴自侍，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罪，如今黃家的人用力地一把捏開他的口腔，眼看著那滾燙地辣椒水就要硬生生地往喉嚨裡灌，嚇的孔儒急忙叫停。
史進一擺手，那打手便立刻停了下來。
史進看著孔儒大口大口的喘息，笑著走過來在孔儒的側(cè)旁蹲下身子，望著他那張狼狽而慘白的臉道：“孔老闆，您連死都不怕，辣椒水算什麼，來喝點。”
“不不不——不要！”孔儒一聽連連叫停，見那辣椒水沒灌下來便急忙叫道：“我不是奸商！我不是！”
史進一聽當即又笑了：“孔老闆怎麼突然想起表白了。”說著看了眼那邊少華山的兄弟，還有那三個被埋了一半的土坑，立刻恍然大悟道：“我懂了，孔老闆是說，你不是奸商，按規(guī)矩我就不能害你？如果我害了你，就把少華山的規(guī)矩當屁放，落得名譽掃地，可是這個理？”
“反正我不是奸商！”
“那好，你證明給我看！咱兩也別兜圈子了，直接從那囤積的糧上說起。”史進說罷饒有興趣地聽他怎麼回答。
孔儒將頭一撇，振振有詞地道：“他們說我是販賣糧草，說什麼勾結(jié)縣令，囤貨居奇，大肆斂財，我呸！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何況我乃一縣大商！我不過是爲了幫助縣令囤積糧草，以防糧倉出險，備以後用，我和縣令的交易，也不過是收個囤貨的錢，作爲商人，這能算奸麼！史進，倒是你們少華山口口聲聲自稱好漢，可乾的還是強盜的勾當！”孔儒自己覺得抓住了史進的短，便想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越說越來勁：“你可別忘了，你們打進城時，張貼的告示還在那呢！說什麼除惡爲民，說什麼不欺男霸女，說什麼不劫掠百姓，我呸！什麼都是說得好聽，打著大仁大義的旗號，乾的還不是草菅人命的勾當！還想讓百姓支持你們，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