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奪下河套和現(xiàn)代內(nèi)蒙的草原之後,呂哲原本已經(jīng)制定好從中原遷徙人口充填邊郡的計劃,但是蕭何與蒯通等人卻是人爲不應當過於急切,應該等待局勢平穩(wěn)之後才進行人口遷徙,充填草原邊緣佔領地的計劃也就暫時擱置下來。
秦一統(tǒng)天下之後有進行過人口普查,也是華夏政權有史以來第一次進行詳細的成年人口登記,史料有記載一統(tǒng)時期的全國人口達到三千萬。
歷經(jīng)秦一統(tǒng)天下的“十年戰(zhàn)爭”,天下歸於趙氏贏姓王朝之後有三千萬的人口,天下大亂之後又有“六年戰(zhàn)亂”,人口確確實實是減少了很多,人口銳減到呂哲重新人口普查後的不到兩千萬,也就是說短短的六年中有至少一千萬成年的人口死於戰(zhàn)亂,那麼沒有進行登記的未成年又有多少死在天下動盪之中呢?
有遠大目標的呂哲,他左思右想也是那麼一回事,無法像是“傳統(tǒng)”的統(tǒng)治者那樣無視治下人口的損失,他是被一句“人口太少,消耗不起”給勸服了。
“幸好是遷移人口充填邊塞的計劃暫時擱淺了,不然……”司馬欣放下手中的文書:“不然可是糟糕了。”
坐在司馬欣對面的蒙恬笑了笑,說道:“胡人的反應非常激烈啊?”
那是從頭曼近期以來的一系列動作看出來的事情,一再派人覈實的情報也足夠說明這一次胡人的反應不但激烈且前所未有的大。
“應該的,應該的。”司馬欣也在笑:“胡人的反應越是激烈,那就更加說明我們的計劃成功了。”
什麼計劃?是一套利用被困在黃河源頭的頭曼,勾引草原深處的胡人集結大幫人馬南下的誘餌計劃。
有一點不得不說,最初漢軍的計劃本不是那樣,還是因爲後勤線物資運送效率降低才實行備用方案,最開始的時候漢軍是要用雷霆之勢直接殲滅頭曼率領南下的各部胡人來著。
另外,更變了作戰(zhàn)計劃的漢軍執(zhí)行誘餌方案本來也只是期望能夠“釣”來匈奴本部援軍。沒想到不止是匈奴本部有了反應,連漠北的一衆(zhòng)胡人也給捲了進來。
當然了,司馬欣纔不會事無鉅細地向蒙恬說那麼多,那不是什麼丟不丟人的事情,是要營造一種“一切皆在掌握”的氛圍,以防秦地那邊有什麼波折。
“你們與所有人都不同了,”蒙恬是在由衷地讚歎:“不單單是軍力上面,是在所有事情上面。”
換句話來說,預先制定計劃並不是什麼太新奇的事情,哪一個帶兵的將軍不會制定計劃呢?但是在蒙恬看來。漢國那邊制定的計劃不但詳細且龐大到驚人,似乎針對什麼事態(tài)的發(fā)展都有應對方案,一切不但顯得神奇,並且好像是“能掐會算”那樣的非人手段。
“有賴於王上的眼光定下一個大的方向,餘下則由太尉署的一衆(zhòng)人等來進行推衍,針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制定應對的措施。”司馬欣說這句話的時候是驕傲的,他怎麼說也當了將近三年的太尉,太尉署取得的成績越是優(yōu)秀,他越是心有慼慼焉。
“差不多都是有類似的機構。但是從未見過一個在效率上能夠與你們比肩的。”蒙恬點出了最關鍵的部分,那個一部分就是效率。
其實說實話,來自現(xiàn)代的呂哲與很多的人思想和行事方針都不同,思想上的差異就不多說了。行事方法說得好聽一點就是追求高效,與之“古人”的慢節(jié)奏很不搭。
“古人”的生活節(jié)奏非常慢,不管是農(nóng)耕體系還是遊牧體系,他們的觀念中是哪一個季節(jié)應該幹什麼。在那個季節(jié)沒有變換之前做完那件事情就算是快了,一件明明可以一天之內(nèi)幹完的事情,拖拖拉拉做上十來天也不算是個事。
說到底。“古人”的計時最小單位又是十五分鐘的一刻鐘,人們的時間觀念不會十分淡薄就怪了。再則,不是工業(yè)體系中的高速節(jié)奏社會,除開耕作和收穫的季節(jié),他們幾乎是處在無所事事的狀態(tài)下,又怎麼會去追求什麼效率?
來自現(xiàn)代社會的呂哲則不然,過慣了那種精確到秒的生活,又在成長環(huán)境中養(yǎng)成了當日事當日畢的習慣,他實在是無法忍受那種一件明明一小時內(nèi)能完成的事情幹上一整天,一天能昨晚的事情非得磨磨蹭蹭半個月,很多時候經(jīng)常會對治下官員的效率覺得慘不忍睹,因此也不斷不斷要求治下的任何一個人做事快一些、再快一些。
要是呂哲不是古人,他在崛起之後,哪怕是有足夠的後勤資源和強大的軍隊,估計也是磨磨蹭蹭那麼個十來年纔會出兵北上,不會說準備就緒立刻發(fā)動攻勢。然後,攻下中原和其它地區(qū),估計又是要拖拖拉拉用上十幾數(shù)十年纔會想到應該建設內(nèi)政,不是說每攻佔一地就開始針對當?shù)氐那闆r恢復建設。
呂哲的行事手法在起初也不是人人贊同,畢竟在很多人看來呂哲做什麼都顯得太急切了,壓根就不像是一個穩(wěn)重的人,還是呂哲做什麼都習慣性做出一個規(guī)劃和部署,用最實際的答案來展示什麼叫有計劃有方案的高效率行政手段,才讓一衆(zhòng)人等在驚歎中接受那種高效率,漸漸也習慣了事先做出規(guī)劃和方案再幹事的行事準則,辦事效率上總算也不是那種呂哲看了覺得在消極怠工的樣子。
事實一再證明事先做好計劃,定下最可能發(fā)生的方案,再有針對性的補好可能發(fā)生意外時的預防部署,這樣的行事方式是一件非常高深的學問,一旦掌握這門學問不但是辦事效率上去了,政績方面也遠比那些不懂事先做計劃的人要優(yōu)異非常多。武官們是最先適應新一套行事準則的羣體,文官們也從同僚的政績對比上對新的行事手法進行專研,呂哲也總算是有了一羣懂得追求辦事效率的文武。
“那麼接下來的計劃,是先將頭曼這一部分吃掉?”蒙恬說這句話的時候握了握拳頭。
若是秦國沒有崩潰,差不多也是在這個年份,蒙恬會率領秦軍北上,致力於將河套區(qū)域的胡人消滅或是驅趕。率軍奪回河套只會是蒙恬北上的一小部分目標。他可能還會率軍翻越陰山進行追擊,將匈奴等胡人趕得遠遠地。
目前的紀元是公元前二一二年,比之原版歷史上蒙恬率軍北征的公元前二一四年是晚了兩年,有那麼點相同的是不管是秦軍還是漢軍,出兵河套的時候都沒有遭遇到太強的抵抗,不過原版歷史的發(fā)展是頭曼率軍向西找西域人和從西向東遷移各族的麻煩,在呂哲的這個歷史版本卻是頭曼南下之後被困黃河源頭附近。
歷史已經(jīng)被呂哲折騰得“面目全非”,呂哲統(tǒng)治下的國度也比原來的歷史軌跡在擴張上要大非常多,南方是已經(jīng)攻打到後世差不多是老撾那一塊,北邊也攻佔下現(xiàn)代的內(nèi)蒙古草原。
呂哲在南方的擴張無法刺激到誰。其實哪怕是刺激到了誰,生活在原始森林的那幫猴子也沒有增加什麼抵抗力度,那幫猴子會做的就是遠遠地避開漢軍,因此漢軍在南方的擴張總的來說與武裝遊行沒有太多的區(qū)別。
針對草原的擴張卻不是南方那樣了,雖然在攻佔土地上也是十分迅速,草原上的胡人卻是要比南方原始森林的猴子有血性多了。這不,呂哲只是表現(xiàn)出要進軍草原深處,都還沒有真正踏足草原深處,各處送來的情報都是在表明一點。烏孫那邊說草原上各部落正在集結,可能會有百萬胡馬南下並不是什麼空穴來風,是草原上的胡人真的要呼嘯南下了。
“吃掉黃河源頭附近的二十來萬胡人嗎?”司馬欣摸著下巴:“第一騎兵軍團會按照計劃,向西北方向迂迴。第一步是繞過胡人稱呼漠西海(烏蘭布和)的一片沙漠。這一段迂迴距離大概是三百里左右,進入到西域東北方向,順利的話會切斷頭曼所部往西域方向退卻的後路。”
蒙恬目不轉睛地看著山川輿圖,軍事地圖上有著很明顯的兩軍標記。紅色所代表的是漢軍,黑色所代表的秦軍,綠色代表是匈奴等胡人。除開代表各方的顏色之外。每個區(qū)域的顏色都會有數(shù)字標誌,例如徐志所率的漢軍第一騎兵軍團就標記著阿拉伯數(shù)字“1”,其餘的幾個軍團也用阿拉比數(shù)字進行標記。每一個顏色都有實線和虛線的箭頭,實線是軍團或兵團的進攻和移動路線,虛線則是軍團或兵團的預備方案。
現(xiàn)在,徐志所率的第一騎兵軍團箭頭就是沿著北一直延伸到西北,途經(jīng)的地段最開始是被兩片沙漠包夾,在抵達屠申澤(現(xiàn)代臨河北方)之後立刻拐向西邊,隨後是在一片廣闊的草原上行軍,大概是行軍一百五十里之後就直插南下,於漠西海邊緣地段又拐向東面。若是完成這樣的行軍,徐志所率的第一騎兵軍團也就完成切斷頭曼所部後路的戰(zhàn)術目標。
司馬欣邀請蒙恬走到一個看著非常大的沙盤旁邊,沙盤製作十分的精細,能夠一眼分辨出山川地勢,上面也插著各類顏色的旗子。
蒙恬目光掃視著沙盤:“地理位標都準確嗎?”,他當然不是在問司馬欣,問的是一個太尉署所屬的侍郎。
太尉署的侍郎按照現(xiàn)在軍職劃分其實就是參謀,李良先是向蒙恬行禮致意,然後說:“各軍團的斥候付出不小的代價刺探,太尉署也損失了六名員外郎……”,說到這深深吸了一口:“細節(jié)上可能會有出入,但能保證行軍路線上的標記沒有錯誤。”
員外郎自然就是九品中正的官職名稱,在呂哲統(tǒng)治下的帝國暫時沒有設立六部,不過大體的官職劃分上並無區(qū)別,如太尉之下就是尚書,隨後是侍郎、郎中、員外郎和各小部門的主事。員外郎要是按照軍中的官職定義,差不多是校尉的品階,所以爲了刺探情報損失六名員外郎,差不多就等於是軍中陣亡了六名校尉,已經(jīng)是相當大的損失了。
蒙恬聽得愣住了,他當然知道太尉署的員外郎差不多等同於軍方的校尉,因此也吸了一口氣,隨後擡手行了一禮,算是爲自己的質疑有了一個迴應。
“散騎兵也損失了近千啊,監(jiān)察部那邊也損失了上百卒長和一名祭酒……”司馬欣拍了拍沙盤的木圍垛:“不過那些犧牲會都是值得的。”
蒙恬卻是再一次愣了,他知道散騎兵是漢軍的精銳斥候,也知道太尉署是什麼,但是從來都不知道呂哲治下有一個叫監(jiān)察部的部門。
監(jiān)察部當然就是呂哲頭號鷹犬燕彼主導的情報部門,起先是用來監(jiān)督文武衆(zhòng)臣,防止出現(xiàn)叛逃投敵之類的事情,後面呂哲又經(jīng)過整改,將監(jiān)察部分爲兩個部分,監(jiān)督文武衆(zhòng)臣自然還是繼續(xù)進行,不過卻是多了一個境外刺探的部門。
“若是右將軍(徐志)能夠完成戰(zhàn)術機動,那就太好了。”蒙恬沒有去追問除開軍事之外的細節(jié),那些也不是他現(xiàn)在能問的。他說著很認真地看向司馬欣:“匈奴的大王子冒頓身在西域,近期的情報一再顯示冒頓聚衆(zhòng)超過十萬,不得不防啊,驃騎將軍。”
司馬欣對蒙恬的提醒十分深以爲然,相對起頭曼的老邁和各種反應遲鈍來說,漢軍情報系統(tǒng)中關於冒頓的各種記錄卻是一再顯示這人並不簡單。徐志要迂迴切斷頭曼所部的後路,路線上和最終的目標區(qū)域都是離西域相當近,確實是要將一切可能發(fā)生的事情考慮進去,特別是冒頓會採取什麼反應必須一再地進行猜測並做出預防方案。
“傳聞頭曼十分喜愛後娶閼氏所生的吉脫,對已經(jīng)死去的前閼氏所生的冒頓十分厭惡。”司馬欣不知道爲什麼看了李良旁邊的那個文士一眼,隨後才又說:“有相關的情報顯示,冒頓一直在收攏物資和聚攏人手,並且不斷不斷派人刺探西北的山川地勢。”
站在李良旁邊的文士叫陳平,他是監(jiān)察部的左師祭酒,若說燕彼是呂哲的頭號鷹犬,那麼陳平就絕對是燕彼麾下的頭號干將。
蒙恬自然是知道陳平這個人,在他的印象中陳平應該是在秦地攪風攪雨,卻沒想陳平會出現(xiàn)在這裡。
依照蒙恬對陳平的瞭解,陳平不但善舞長袖且是十分陰險的一個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