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輪蓬車裡,王爍讓杜勳的哭號鬧的著實心煩,照他臉上就是一巴掌,怒罵道:“你特麼想死是不是?這好辦,老子現(xiàn)在就宰了你!”
王爍多大力氣?這一巴掌,只打的杜勳眼前金星亂竄,好半天沒緩過神來,好懸沒當場暈過去。
杜勳見掙脫不掉,只嚇的渾身亂顫,跪在車裡衝王爍一個勁磕頭,嘴裡含混不清嘟囔道:“饒了我,饒了我吧。我對下人一向很好的,這個宮裡大家都知道。你告訴我你是誰,我改天給你燒香,請和尚給你念經(jīng)超度,求你啦。”
王爍要沒有些現(xiàn)代旁門左道的知識,還真不知道他說什麼。就是這樣,也讓他鬧的有些發(fā)矇,好半天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這下更是氣的七竅生煙,照他頭上又狠狠來一巴掌,罵道:
“特麼想什麼呢,老子會說北京話就是鬼附身了?老子在北京待過,會說北京話怎麼啦,特麼怎麼啦?”
這時候,就聽車篷外一個尖細嗓子搭話道:“二位消停點兒吧,這就要進紫禁城了。”
王爍再懶得搭理杜勳,看向窗外。馬車已經(jīng)拐向東邊一個石橋,過了石橋右拐,又是一段土路。
“不對啊,怎麼沒看著承天門?”王爍嘴裡咕噥。
他知道天安門現(xiàn)在叫承天門,可眼前這路極狹窄,怎麼看也不像是進皇宮的大道。
杜勳已經(jīng)看出王爍不是鬼附身,就不再那麼害怕。又進了自己自小做太監(jiān)就在這裡生活的地方,不由心神有些激盪。
聽王爍嘟囔,杜勳就接話道:“你還想看見承天門?這是皇城西邊的便道。皇帝接見外國使節(jié)和出征打勝仗的大臣,才讓走棋盤街,然後過大明門,承天門,從端門進午門。他根本就沒拿咱當使節(jié),你就擎著等死吧!”
果然,馬車沒走多遠就停下來,那太監(jiān)在外面用公鴨嗓子喊道:“二位,下車吧,到了。”
王爍下車,見眼前一座雄偉的城門,上面牌匾上寫著三個隸書大字:西華門。
杜勳也下了車,指著那匾額上的字對王爍道:“看著沒?這是西華門,剛纔過的那座橋叫玉河橋,不是正式出入紫禁城的大門,公公和宮女才從這兒走呢!”
王爍笑道:“這有什麼不對,你不就是太監(jiān)嗎?”一想不對,自己可不是太監(jiān),這麼說等於自己罵自己是太監(jiān)了。
剛要再說,那領路太監(jiān)就道:“二位,消停點吧,這就要進紫禁城了,二位再這樣,咱家可不敢領二位進去。”
似他們這般一路吵鬧,擱在過去,太監(jiān)和隨從的錦衣衛(wèi)早不幹了。這是天子待的地方,還準許你們這般沒有規(guī)矩,不想活了?!
可是現(xiàn)在的大明,離亡國也就差了那麼一丁點,而且,亡不亡國,還得看人家大順的臉色。
他們又是大順的使者,錦衣衛(wèi)們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只好睜一眼閉一眼,權當什麼也沒看見了。
可進了紫禁城皇帝待的地方,這倆人再這樣,他們可就擔待不起了。
那領路太監(jiān)帶著他們,從西華門邊上的便門進去,臨進去之前,還有太監(jiān)過來對他們進行搜身,防止帶進違禁物品去。
趁著搜身的功夫,杜勳悄悄告訴王爍,看來皇上是要在武英殿接見他們,因爲從這個地方進去,離得最近的,就是武英殿了。
進了紫禁城生死由命,杜勳反而不那麼害怕了。王爍萬馬軍中都不害怕,見個皇帝更不害怕。何況,他是來救崇禎的,又不是來打仗的。
兩個人跟著那個太監(jiān)進了西華門,紫禁城內(nèi)的景物就與皇城牆外完全不同了。到處是叫不上名的名貴樹種,外面是根本見不到的,饒王爍是現(xiàn)代人,見過的都不多。
庭臺樓榭接此鄰比,透著皇家威嚴,掩映在花草樹叢之間,地下不再是黃土道路,而是青磚鋪就,大道則用白色的漢白玉鋪陳,粗壯的長廊,欄桿,也都是漢白玉的。
在現(xiàn)代的時候,王爍不止一次來過故宮博物院,與現(xiàn)在見到的大同小異。但現(xiàn)代時皇城以外高樓林立,綠茵遍地,他並沒有感覺出故宮裡面比外面好到哪裡去。如今,宮內(nèi)繁華似錦,宮外蕭殺凋零,差距巨大,他才切身體會到宮牆內(nèi)外的天壤之別。
接著他就聯(lián)想到,僅這鋪路巨石的珍貴和沉重,在這時代,不知要耗費多少百姓的血汗!
再看那庭臺樓榭,那高立於石臺之上的宮殿,又不知得多少百姓被逼的傾家蕩產(chǎn),賣兒賣女!
這個時候,他看到的不再是皇家的威嚴,他看到的,是這社會是多麼的不公平!
要知道,就是此刻,皇城以外,赤地千里,窮苦百姓正在被成批的餓死啊!
必須推倒這不公平的社會,必須徹底剷平這吃人的皇帝制度!
不然,他王爍穿越一會,就算白來了!
他臉色突然變得異常難看,一聲不吭,跟著引路太監(jiān)向前走。
此刻,他心裡在想,他有沒有必要把崇禎救出去?
這塊土地和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民,此刻正面臨著由這皇帝制造的滅頂之災,真真實實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這個時候,當皇帝和想當皇帝的,都該殺!
他不需要什麼“挾天子以令諸侯”,他需要堅決的站在大多數(shù)窮苦百姓一邊,用他“天下平等”的思想,來徹底改造這個社會,讓中華民族不再遭受這皇帝制度的恥辱,讓跟著他的所有人,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平等!
他心裡波濤翻涌,卻沒有注意到,那太監(jiān)已經(jīng)引領著他和杜勳,轉(zhuǎn)過一條青磚小路,到了一個紅漆大門跟前,兩扇通紅的大門上面遍佈著黃色的大銅釘,大門上方匾額大書“武英門”三個大字。
還是從邊門進去,只是這邊門變得更加豪華,漢白玉欄桿,漢白玉巨石鋪地。
進了武英門,仍是漢白玉鋪就的大道,沿著右側的輔道,進入武英殿。
大殿內(nèi)光線昏暗,林立的,一抱多粗的紅色支柱格外顯眼。七八個身穿各色華麗官服的大臣立在大紅支柱下。
正堂上,是一個鋪著黃色厚緞子的,半人高的書案。
書案後面,一個身穿黃色繡金絲龍袍,戴黃色冠帽,帽上嵌滿大粒珍珠的人坐在那裡,上脣微須,臉色瘦削,蒼白而陰鬱。
杜勳進門緊走兩步,接著就撲倒在地,衝黃色書案後面那人放聲大哭道:“皇上啊,奴才罪該萬死,辜負了皇上信賴,罪該萬死啊!”
王爍心道,原來崇禎長的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