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了閉眼, 沐非轉過身,臉上浮現出了一個笑容:“你回來了。”
她的語氣平淡,好似不存在這半年的分別, 也不存在岑珩消失後, 她曾痛徹心扉地等待。
岑珩的眼神黯了黯, 邁了步子向前走了過來。
沐非心中一緊, 逼著自己不要後退。
“你……”
來之前, 岑珩曾經想過上百種解釋,但當他看到沐非無動於衷的樣子時,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中, 再也說不出口。
沐非再度笑了笑,指了指案板上的麪糰:“要一起吃飯嗎?”
她的態度隨和, 好似招待的只是普通老友一般。岑珩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半晌, 終是點了點頭。
搟皮切絲, 入鍋煎蛋。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三碗麪就出鍋了。綠蘇早已經將板凳搬了出來, 三個人就在一片沉默中吃起了這頓難得團圓的晚飯。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綠蘇沒有擡頭,只是支楞起了耳朵。
“你先說。”
沐非挑著面,有些出神,半晌才應了岑珩的話, “半年的那一戰……”
岑珩設想過千百種開口的方式, 卻獨獨沒有沐非問話的方式。想了想, 他這纔開口:“羅綺和羅所司都徹底入了魔道, 我之前曾被那鼠魔入侵過, 本以爲無礙了,沒想到還存在了一絲隱患……恰好趕上文平宗的事, 所以就著了道,被他們拉扯著入了魔界……”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沐非平靜的臉,微微笑了笑,“之後就一直在努力想尋找走出魔界的方法,索性上蒼待我不薄,終究讓我找到了。”
沐非低低“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吃了飯,收拾了桌子,沐非也沒說留不留人,就一頭鑽進了臥室。
綠蘇雖然一直希望岑珩和沐非能夠分開,但此刻驟然見到岑珩失意的模樣,不知道爲何它心中也有一絲同情。
“反正你也不用睡覺,就在正廳打坐吧!”
綠蘇撂下話就打算跑,卻在經過岑珩的時候被一把抱住了。
“小綠蘇,幫我個忙。”
綠蘇掙扎的短胳膊短腿頓時不動了,斜眼看了一下岑珩,它壓低了聲音:“什麼忙?”
餘光瞄了一眼沐非的房門,發現沒有動靜,岑珩抱起沐非就向外跑去。
留意到外間說話的聲音消失了,沐非怔怔地盯著房頂瞧了半晌,發現自己仍是睡不著。就在這翻來覆去間,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身爲修士的好處就是即便睡不著,別人也看不出來。對著鏡子做了半天的心裡建設,沐非拉開了房門。
院子裡沒人。
沐非微微抿了脣,但想到一個是無上宗長老,一個是獸王,她的心就又放了回去。兩人的實力在這個鎮子上橫著走都綽綽有餘,她沒必要擔心。
院子裡的樹葉已經堆了一地,沐非拿起掃把剛想清理一二,就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沐妹子,你在家嗎?”
是隔壁的陳大嫂。
沐非愣了愣,將掃把放到一旁剛把門打開,就看到一個黑影撲了過來。下意識地伸手去擋,那黑影直接坐在了地上。
綠蘇:……
看清楚那撲過來的黑影就是化作人形的綠蘇後,沐非難得默了默。她剛想開口解釋,就聽到了綠蘇的哭聲。
“嗚嗚嗚,娘不要爹爹了,也不要綠蘇了!綠蘇好難過,心都要碎了……嗚嗚嗚……”
沐非:……%¥#@&*……!
陳大嫂家的兩個孩子和綠蘇化成的模樣差不多大,見到綠蘇委屈大哭的樣子,登時心疼地將它抱了起來。
“沐妹子,不是我說你,兩口子鬧矛盾也別牽扯孩子。綠蘇還這麼小,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能將氣撒在他身上呢!”
聽了陳大嫂的話,沐非已經明白過來這定然是岑珩在搗鬼。
果不其然,綠蘇哭了一會兒後,隔壁院子就有人循聲跑了過來。
“媳婦兒,你有什麼氣衝著我撒就好了,別撒在孩子頭上。”
綠蘇抹著眼淚從指縫中偷偷看著沐非的表情,在瞧見她臉上的烏雲之後,嚇得直接打了個哭嗝。
如此一來,卻更像是傷心欲絕了一樣。
沐非磨了磨牙,看著院子聚集得越來越多的人,終是將幾人拉進了院子。
她本來想過讓綠蘇因人形的模樣出現,但因爲考慮到一個單身女人領著一個孩子影響不好便也罷了。沒想到,這疏漏倒是被岑珩抓住了。
聽著陳大嫂苦口婆心的教導,什麼事都沒做就被冤枉成拋夫棄子的沐非再三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溝通,絕不再跑,這纔將陳大嫂哄走了。
院子中終於清淨了。
沐非雙手環胸,看著綠蘇和岑珩,神情有幾分似笑非笑。
“行呀!學聰明瞭是吧?居然還知道找幫手了呀!”
和沐非一起相處了這麼久,綠蘇早已經將她的習慣摸了個透徹。像現在這樣每句話都帶上語氣詞,並且咬得輕輕飄的,只說明瞭一個問題——沐非很生氣。
身子抖了抖,它從岑珩的懷裡鑽了出去。
“你們聊!你們聊!我突然想起獸王殿還有事情需要處理,離開一下。”
沐非瞧了它一眼,到底沒有攔它。反正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有的是時間和它算賬。
這般想著,她將目光又放回了岑珩的身上,“說吧!”
岑珩故意眨了眨眼睛,笑呵呵地開了口:“說什麼?”
沐非磨了磨牙。
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岑珩斂起了笑容,眼中帶上了認真:“我怕你會一走了之,這纔出此下策的。”
他的語調中帶著些微微的嘆息,沐非有些啞然。她一夜沒睡思考出來的結果確實是想要帶著綠蘇再次離開,只是沒想到岑珩居然猜了出來。
被猜中心思的沐大教主表示這種事情打死也不能承認:“我又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喪盡天良的事情,我爲什麼要跑?”
話一出口,沐非就咬了咬舌頭。
下一刻,她聽到了岑珩的回答:“是是是,要跑也應該是我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