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並沒有很深,兩個(gè)人先後落入水中,辰巳看見水光提醒著西棠:“要入水了,手伸出來!”
要不是因著辰巳這句提醒,西棠十成十會(huì)拍在水面上。爲(wèi)何?因爲(wèi)這深井下並無光亮。
西棠從水中探出頭來,猛咳了幾聲,撲騰著想要抓住點(diǎn)什麼借力,慌亂之中不知摸到了什麼,整個(gè)人抱住了那物,方聽到辰巳笑說:“抱著我作什麼?”
索性這深井無光,看不見西棠紅透的臉。
他稍微鬆了手勁兒想要滑回水中,辰巳並沒阻攔,只是用長(zhǎng)腰帶纏住了他的手腕道:“跟著我,此處無光,你看不清吧?”
西棠忙問:“你能看清?”
辰巳嗯了一聲:“不知是不是毒物泡多了的緣故,夜視極好,不然我怎會(huì)主動(dòng)來探路?倒是你……瞎子一般還偏要跳下來。”
西棠撇撇嘴,心道:你當(dāng)我願(yuàn)意嗎!剛吹乾的衣裳又溼了!
深井下面卻不似想象中那樣逼仄,像是一隻大肚花瓶,下面寬敞的很,游出水潭大概會(huì)有一塊平地,辰巳便朝著水波盡頭游去。
一時(shí)間耳邊除了兩人的呼吸聲,便只有嘩啦啦的水聲,浸在冰涼的水裡,西棠的腿有些不聽使喚,辰巳感覺到手腕被向下拉,心中一驚,伸手便拉住了西棠的手:“你怎麼了?”
西棠手掌緊緊握著辰巳的,口中抽著氣的說:“我的腿……嘶……抽筋了?!?
“……”辰巳道:“不是大夫麼?自己醫(yī)不了?”
西棠抖著聲音道:“疼……”
然後他聽見辰巳吸了口氣,緊接著撲通的沉入了水面下。
西棠想問你去哪,下一秒就感覺到有人再捏著自己的小腿,一下一下的很溫柔卻剛好緩解了抽筋的痛。西棠努力的保持著不沉入水中,心卻似乎已經(jīng)沉入水中了……
等到辰巳浮出水面,西棠還未開口便聽他說:“快些遊。”於是想說的話被堵在了心裡。
不知是不是西棠的錯(cuò)覺,他感覺辰巳從水下上來之後,變得焦躁了。
方纔在水下,西棠不知道,可辰巳卻看的明明白白,這水下有東西,不管怎樣,能活在這水裡的東西,必然不是吃素的,辰巳有些心慌,以至於一出水便急著朝岸邊游去。
可那活物顯然已經(jīng)意識(shí)到了他們二人的存在,西棠看不見,可黑暗中耳朵特別靈光,感覺到有水波一下一下的涌過來,還有劃水聲,他似乎也猜到了幾分:“阿四,還有多遠(yuǎn)到岸?”
辰巳看著近在眼前的分割線,道:“不遠(yuǎn)?!?
西棠提著心任由辰巳拉著他前進(jìn),忽然一陣巨浪翻起,饒是西棠看不見,也能感覺到那陣撲面而來的溼腥氣,辰巳將他朝著岸邊用力一推,喊著:“向前遊,快!三人長(zhǎng)的距離!”
而他自己,抽出寒月迎頭對(duì)上了水中巨物。那活物長(zhǎng)得真是人神共憤,像是蛇又像魚,腦袋足有鍋蓋大,露出滿口尖牙便朝辰巳咬去,辰巳將寒月抵在它牙縫間,血順著彎刀滴進(jìn)水裡。
可畢竟是在水中,辰巳雙腳不沾地,力量上怎麼能敵得過它!那水怪被砍疼了,吼著嗓子嘶嚎了一聲,連遠(yuǎn)在岸邊的西棠都被震得恨不得沒長(zhǎng)耳朵,辰巳躲閃不及,當(dāng)即雙耳失聰。
他使出了渾身的狠勁兒,將彎刀拔了出來,水怪趁著此時(shí)沉入水中,辰巳心內(nèi)暗道不好,蓄力朝岸邊游去。
水面下暗波洶涌,辰巳的腿不知被什麼纏住,整個(gè)人被拉入水下,而他只來得及在入水前吸上一口氣。水下更是它們的戰(zhàn)場(chǎng),辰巳的刀在水下根本用不上力,辰巳眼看著龐然大物張著大嘴咬上了自己肩膀,疼的險(xiǎn)些將舌頭咬斷了,鮮血涌了出來,辰巳掙扎的想要向上遊,腳下卻被拉得死死的,他費(fèi)力的用彎刀割斷了纏繞在腳腕的東西,掙扎的向上浮起,浮出水面的他來不及多喘一口氣,便奮力朝岸邊游去,身後沒有追來,辰巳苦笑,是該感謝師父給自己的這具毒身子麼……
西棠聽見水聲,便朝辰巳跑來,辰巳一碰到西棠便緊緊的摟住他的肩膀,西棠嗅到濃濃的血腥味,忙問:“阿四,是你的血麼?哪裡受傷了?”
辰巳聽見西棠在跟自己說話,卻聽不清說的是什麼,他側(cè)過頭湊近了西棠的臉問:“你說什麼?”
西棠重複了一遍,辰巳才說:“那是它的血?!?
“它……是什麼樣子的?”
辰巳扶著西棠坐在地上:“許是這裡太黑,任誰都看不清它的樣貌,便胡亂長(zhǎng)的?!?
西棠本還覺得驚魂未定,此時(shí)被辰巳這麼一逗,竟也笑出了聲:“真有這樣醜?”
“真有。”
辰巳的耳朵有些出血,聽聲音不大真切,肩膀的傷口疼是疼,卻不是很大,一排利齒都是針狀的,許是那水怪也有毒性吧,辰巳自己將傷口擦淨(jìng),問西棠可有傷藥,西棠便緊張的問:“你還是受傷了?”
辰巳猶豫了一下道:“耳朵被震得有些聾,你可有辦法?”
西棠如夢(mèng)初醒,他說:“辦法我是有,但現(xiàn)下沒藥,等你我出去了,定能醫(yī)好你。”
辰巳聽他說完,再一次將耳朵湊過去說:“大點(diǎn)聲……”
西棠看不見辰巳近在咫尺的臉,於是向前湊了一下,一雙冰涼的脣正巧貼在了辰巳的耳廓上……
“……叫你大聲些,親我作甚?”辰巳笑道。
西棠就勢(shì)張嘴一咬,伏在他耳邊道:“我說等我們出去了,定能醫(yī)好你。”
這耳邊軟語,好似情話一般,辰巳的耳朵有些癢,趕緊撤了回來,望著水面,許久後喃喃道:“那也要能出去才行?!?
西棠摸黑將衣服擰乾,從小瓶子裡倒出兩粒藥丸一顆遞給辰巳,一顆扔進(jìn)口中。
“姜丸,驅(qū)寒暖胃。”西棠解釋道。
隨著姜丸化開嚥下,確實(shí)在辰巳的胃裡燃了一叢火苗。氣差不多喘勻了,辰巳起身去探路,這該死的地方地點(diǎn)光線都沒有,只有兩人落下的洞口透著微光,像晚上的月亮。
辰巳摸著石壁,下面是青苔,在往上是光滑的,大概許久以前,這裡沒有陸地,只有水,但水裡的活物是怎麼生存的呢……
它吃什麼?又是怎麼進(jìn)來的呢?
辰巳感覺自己離答案不遠(yuǎn)了,卻只差那臨門一腳,而西棠此時(shí)湊近辰巳耳邊,道出了謎底。
“此處大概是活水,不知可有通向外面的路?”
對(duì)?。?
辰巳激動(dòng)的轉(zhuǎn)過臉,西棠看不見卻不代表感覺不到,辰巳溫?zé)岬臍庀娫谀樕?,黑暗的環(huán)境讓人有些心猿意馬。
而辰巳卻看得真真切切,西棠黑亮的眼睛,微張的脣……
辰巳朝後退了半步道:“要看是不是活水,便還要下水……”
一提到下水,西棠免不了想到方纔那頭醜到人神共憤的怪魚:“可是……水裡有……”
“已經(jīng)死了?!?
“你把它殺死了?”西棠有些驚愕,那聲巨吼不是騙人的,想必那物小不了,本想著辰巳最多就是砍他幾刀。
西棠沒想到的是,敢張嘴咬辰巳的,除了他西棠,別的活物怕是都死透了。
“只是我不確定水裡只有一頭,你在此等候,我去瞧瞧?!闭f罷便要走向水面。方纔西棠獨(dú)自游過來是因著腿腳不便,留下只會(huì)添煩惱,如今西棠的腿緩過來了,便不能由著辰巳一人去,他雖看不見,水性卻是極好的,他行醫(yī)多年,保護(hù)自己的能力還是有的。
辰巳想著,他跟來也好,這樣若有出口便不用折回來尋他,只不過上面那對(duì)兄妹倆……
“那楚家兄妹不如等出去後在尋,他們二人若下來了,且不說別的,那位大哥的病情多半會(huì)惡化。”
辰巳心中也是這麼想的,便點(diǎn)頭應(yīng)了,兩人吸滿氣開始下沉,辰巳看得見水下有一處透著微光,便朝那處游去,起初只是微光,越到近處越覺著亮,辰巳心中大喜,而此時(shí)身後的水波開始亂了,果然西棠遊得快了些,推著辰巳的腳向那處光亮涌去。
後面有東西追上來了。
辰巳顧不得別的,奮力遊著,光口有一人寬,辰巳溜了進(jìn)去,迴轉(zhuǎn)頭拉西棠,等到西棠也過來了,辰巳便用石頭將那處堵住,兩人迅速上浮,看著四周平靜的水面,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此處看起來像是個(gè)密室,這條河水大概還有通向別處的出口,這一間屋子中有一盞長(zhǎng)明燈,火苗不大,燈油也不多,長(zhǎng)明燈旁的地面上有一具枯骨……
“你說這燈油……哪裡來的?”西棠問。
“你可知有的地方,用死人煉燈油?”
“……”西棠抿抿嘴,又問:“即便是用死人煉的,那也不可能長(zhǎng)明啊,你說可是有人來過?”
“而且是常來。”辰巳答。
一瞬間室內(nèi)的氣氛有些詭異,辰巳環(huán)顧四周,在角落裡有一隻大木箱,他用力掀開,險(xiǎn)些被滿箱的金碧輝煌晃瞎了眼。
“咱們是誤闖了別人的寶藏麼……”西棠拎起一串羊脂玉珠嘆道。
辰巳顯然對(duì)此毫無興趣,西棠卻埋頭在裡翻來翻去。
“你看這對(duì)玉璧!通透的很,兩塊各有一枚紅點(diǎn),還能合在一處!”
“哇……夜明珠……比雞蛋還大??!”
辰巳立在一旁看著他,西棠翻的極不文雅,一塊拇指見寬的方璽被摔在地,引起了辰巳的注意。他撿起來用手指摩擦著,被西棠瞧見了,問他:“那是什麼?”
辰巳將它丟回箱子,淡淡的說:“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