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鳳江振振有詞的分析屍體的死因。
“這位……吳公子應(yīng)是先與人發(fā)生打鬥, 被人拍了一掌。這一掌還不至於震斷他的經(jīng)脈,對方雖說手法狠戾但內(nèi)力並不算十分渾厚,所以說他的死與掌上的毒脫不了干係。各位有聽說過莊家用毒嗎?”
這話一出, 衆(zhòng)人皆是一愣, 有人問:“你是什麼人?既然是從莊家院子裡出來的, 定會向著他們, 你的話沒有說服力?!?
話雖然這麼說, 但有腦子的都會細細的琢磨楚鳳江方纔說的話,一時間也有些軟了下來。
“這具屍體不如先放在莊家,時間也晚了, 諸位先回去休息,原定三日後開門迎客, 請再過三日再來, 楚某絕不偏私。”
有人認識他, 悄聲說:“這不是小王爺麼,沒想到莊家的手伸的這麼遠, 連京裡的王爺都認得!”
如此一來,也都頗給他面子,門前聚著的人漸漸的散了,莊朗吩咐人把吳必安的屍首擡到了一間空屋,他對楚鳳江說:“他是什麼死因你真的看明白了?”
“我哪有那本事, 只是看著表面胡說了一把, 幸而他們沒懷疑。”
“……這樣啊, 我倒是想知道他是死於什麼。前幾日還在我門前挑釁, 如今卻死了。仔細想來, 前四位也似乎是這樣,前幾日還在門前亂叫, 不出三日便死了?!?
“他們的屍首你見過麼?”
“見過,那一日飛龍鏢局的鏢頭在我門前大鬧,身後便是一輛木板車載著四具棺材,那些人死的樣子與這個吳必安很像,後來我與夫人大敗鏢頭,他便跑了,四具棺材有的被門人帶回了自己的門派,沒有人認領(lǐng)的,我便將它埋在了後山?!?
“原來如此……”
“楚兄,我一直想知道是什麼功夫讓他們一擊斃命,不知能否請你那位朋友來看看?”
楚鳳江一愣,看了看天色道:“今日太晚了,讓他好好休息,明日再說吧。”
莊朗側(cè)目看了一會楚鳳江,點了點頭:“也好。”
衆(zhòng)人走後,莊朗與楚鳳江也進了莊府大門,辰巳回客棧的路上隱約感覺有人在跟著他,停下來好幾回,可那人也馬上停下,讓他辯不準(zhǔn)方向。於是他沒有回客棧,轉(zhuǎn)而運起了輕功往空曠的地方去,一來輕功可不是說停便能停下的,也許能聽出他的位置,二來空曠之處毫無遮蔽。只不過辰巳想到了,那人似乎也不傻,並沒有跟去。
辰巳站在那裡等了一會,發(fā)覺並沒跟來,便回了客棧,折騰了一晚上,他也有些累了。
第二日龍沙站在牀邊看還在睡覺的辰巳,伸手推了推他說:“昨晚做賊去了?”
辰巳瞇眼看了看他,忽然一陣心悸,只來得及翻了個身背對他,他緊緊地捂著胸口,蜷縮成一團,下山這麼久,這是第一次犯,距上一次僅僅一個月的時間。
辰巳暗道不好,咬著牙對龍沙說:“去包袱裡……把藥瓶拿來?!?
龍沙將他的東西翻亂了纔看見一個小玉瓶藏在衣服下,想也沒想便倒出一丸,喂辰巳吃下後,他漸漸的平息下來,眉頭卻始終蹙著。
“師兄,你這是……”
“沒事……我躺一下就好。”難道是西棠的藥給自己慣出了毛病,離了便再也扛不住了?
龍沙捏緊了手中的瓶子,擱回了包袱裡。
辰巳躺在牀上愣神,這一瞬間,他真的很想念西棠。自己不知還能活多久,那一小瓶藥治標(biāo)不治本,吃完便再也沒有了,本以爲(wèi)自己能夠看得開,四處走走,下半生也就過去了,可若是沒跟他鬧翻,沒有說過那些話,現(xiàn)在是不是就能將他抱進懷中……
辰巳閉上眼,他不知放棄了爲(wèi)數(shù)不多的可以與西棠在一起的時間是不是對的,他不知道……
與此同時,西棠在莊府看著吳必安的屍體,楚鳳江眼睜睜的瞧著他毫無芥蒂的用雙手褪去屍體的外衣,忍不住用手指擋住了鼻子……
“西棠,看不出你還有這一手?!?
西棠擡起頭,一縷長髮從肩頭滑下來,落在了屍體上。楚鳳江走過來用手撈起來,別在了西棠的耳後,手指不經(jīng)意間擦過他的臉側(cè),倏的收了回來。
“你的手……不方便?!背P江解釋道。
西棠沒多想,低頭繼續(xù)查看,楚鳳江看他一雙白皙的手遊走在屍體的胸膛,不禁移開了目光。
“肋骨斷了兩根,五臟沒問題,但這一掌有毒,死因是中毒。”西棠拿了一把小刀在毒掌印上開了個小十字口,黑血涌了出來,西棠抹了一把湊在鼻子下,楚鳳江一瞬不瞬的看著他,不知爲(wèi)何總擔(dān)心他伸出舌頭舔一口……
西棠在盆子裡將手洗淨(jìng),轉(zhuǎn)過臉看見楚鳳江的表情忽的笑了:“你這是怎麼了?”
楚鳳江一挑眉說:“你說他中毒了,你不會有事麼?”
“我是藥人來著,這點小毒不必怕。”
西棠覺著那人中的毒十分狠戾,想是沒撐多久便死了,他覺得這毒有些門道,卻總想不到問題在哪裡。
莊朗這幾日便要開大門了,府裡面下人在忙著收拾空屋子,有幾位重要的人是要留宿的,西棠並不知莊府的事情,楚鳳江便跟他粗略說了下,末了想起了在京都見過辰巳的事情,告訴了西棠。
西棠聽了一愣,用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僵直聲音說:“你見到了他?”
“是啊,靈兒在路上遇見便帶回了府裡,旁邊還有個不大的孩子,若不是他說是他小師弟,光看那相貌,都是不茍言笑的還以爲(wèi)是他兒子呢。”
這說的該是龍沙吧。
“不知他們二人……怎麼樣?”
楚鳳江側(cè)過臉看西棠問:“什麼怎麼樣?”
西棠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閉口搖了搖頭。
“不過……辰兄的臉色似乎不大好,隱隱有些青灰之色,看著倒像是身體不佳的樣子?!?
西棠袖子裡的雙手緊握成拳,眉頭也微微蹙了起來。
“我問過他是否要與我同行,到洛陽來?!贝嗽捯怀觯魈牡男亩季o張了起來,但他下一句又說:“但被他回絕了。”
“他若是來了,你在這裡倒是能替他看看?!?
“他不需要我來醫(yī)?!背P江沒想到西棠會忽然說這麼一句,神色有些尷尬。
只是一想到辰巳拒絕了來洛陽,便有一種失之交臂的失落感。西棠漸漸矮身坐在椅子上,一瞬間神色充滿了疲憊。
這麼久了不知你過得怎樣,不知是不是天意,我來了洛陽,而你沒來??晌魈霓D(zhuǎn)念一想,他都能狠下心說出那樣的狠話,自己又何必操心他的死活?楚鳳江不知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見西棠這個樣子還以爲(wèi)他是休息的不夠,累了。
“莊家的事情本就與你無關(guān),你不必捲進這混亂之中,歇著去吧,這幾天你也累了。”楚鳳江手搭在他的肩頭,西棠稍側(cè)過臉,無神的看著那隻手,楚鳳江都能感覺到他呼出的鼻息。他收回手,正不知該說些什麼,西棠救場一般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出門。
西棠自然不會休息,回房不久便翻身出了莊家大院子去逛起了大街。此時辰巳躺在牀上渾身冒冷汗,而龍沙也在大街上游蕩。
在西棠手裡學(xué)了兩年,好歹也知道些藥理,師兄慘兮兮的躺在牀上,龍沙心裡著急,又不知如何是好,站在洛陽城裡最大的醫(yī)館門口,看著高過他半條小腿的門坎,有些躊躇。
他將手伸進口袋裡摸了摸,幾塊碎銀子沉甸甸的將他的手心硌出了印子,沒在猶豫他邁進了大門。
“請問是瞧病還是抓藥?”小夥計湊了上來,龍沙看了他一眼,那夥計竟不敢跟著他了。小小年紀眼神好嚇人。
龍沙走到醫(yī)案前,恭敬的對老大夫說:“不知先生可有玄蔘、連翹、蚤休、穿心蓮?”聽他一說,老大夫便知他懂醫(yī)術(shù),捋了捋山羊鬍子看著龍沙,只見這孩子眉清目秀一臉的沉穩(wěn),雖說只有及胸的高矮,卻毫不見弱氣。
“你這些藥都是解毒用的,不知是什麼毒?也要配合毒性來配藥纔能有效?!?
龍沙目光閃爍,他並不知辰巳是什麼毒,只知道與自己的差不多,西棠那兩年便將自己體內(nèi)的毒清了,至於辰巳的,他只見過木桶拿著這幾味藥去熬,也不知能不能有效,但如今只能死馬當(dāng)做活馬醫(yī),若是西棠在此,便不用擔(dān)心了……
“只需開藥便可,熬藥的藥鍋能否賣我一個?”
老人喜歡龍沙,知道他有難處也不多說,開了藥又吩咐小夥計去拿了個藥鍋一併給了他,龍沙掏出一塊碎銀子,老人本想推辭,可看著龍沙的臉,便說不出口。
這孩子不一般,若是不要他的錢,必會折了他的尊嚴,索性接了過來,叫他有需要再來。
龍沙抱著藥鍋拎著藥,邁出了醫(yī)館,他環(huán)視四周,在人羣中看見一襲白衣拐過了街角,龍沙不知怎的,竟擡腿跟了上去,他總覺得這個人影……像是西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