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他們幾個全都面露凝重之色，倒是根本就沒有程孝廉想象的痛快的答應。

程孝廉有些不解：“怎麼？幾位全都不願意麼？”

秦越咳嗽一聲：“殿下，不要怪臣下沒志氣，當初鞏昌王白文選和晉王李定國是何等的英雄豪傑，他們都沒有打得過吳三桂，我們幾千殘兵淪落至此，雖然沒有忘記大明，但是出緬甸都難，要是想回大明，實在是千難萬難。”

楊有財突然開口問了句：“你們現在有多少人？”

“能夠上陣作戰的只有三千人，而且這些人多數都是沒有打過仗的，咱們那些打過仗的老兄弟有不少實在是扛不動槍了。”

程孝廉愣住了：“竟然有這麼多人？”

秦越苦笑一聲：“一開始只有幾百人，後來不斷地有殘兵聽說了望鄉臺逃到了這邊來，再加上新長起來的一撥小子們，湊出三千人也不是什麼難事，這也是周圍村子不敢欺負我們的主要原因，我們人多心齊，又不仗勢欺人，所以纔在這兒異國他鄉立了足，爲了防止別人懷疑，對外宣稱我們是桂家，全都姓桂。這個姓氏無論跟誰都扯不上關係的。”

程孝廉笑了一聲：“若是王都只剩下三千守衛的士卒，你們能夠搞定他們麼？”

秦越搖了搖頭：“阿瓦城城高牆厚，我們就算趕製出來攻城的器具，這些年輕人沒打過仗，更別說攻城了，到時候只是送死罷了，況且王都怎麼可能只剩三千人？”

這個三千人只是程孝廉的一個估計，在他看來，要是王都的精銳和自己決戰，王都最多留下三千人，要不然未必能夠和自己周旋，只是異國他鄉，民心向背，這個仗才難打。

楊有財笑了一聲：“我們馬上進攻孟密城，王都的精銳當然要趕過去支援。”

秦越苦笑著搖搖頭：“殿下，若是真的有需要，我們這些人萬死不辭，但是若是就想弄出點動靜來，還是給大明留下這點種子吧，就當老臣求你們了。”說著就要跪下。

程孝廉算是明白了，這老傢伙八成是把自己當成志大才疏過來要報仇的熱血小青年了。

想到這裡他咳嗽一聲：“楊有財，把咱們的情況給各位大人交個底吧，要不然只怕他們始終是不放心啊。”

楊有財站了出來：“一年之前，我們從雲南出發，奇襲孟廣城，得了一部分緬甸兵將，路上又收服了幾夥山賊土匪，然後詐開了賢禮城的城池，佔領了賢禮城，後來潛入孟養城，藉助孟養城城主塔家的力量佔領孟養城。然後南下攻打孟代城，王都震驚，派出三萬大軍，被我們殺得落花流水，然後瘟疫橫行，我們不得已只能換了方向，攻打攻下孟廣城，然後切斷了木邦城的聯繫，現在孟密城已經人人自危，我大明咒難軍不日而到！”

楊有財這番話是經過了加工的，主要就是體現己方的戰功，所以每一仗的成就著重說了，至於損傷的人馬和失去的孟代城，全都略去不提了。

秦越苦笑一聲：“這些事我們一點風聲都沒聽過，而且緬甸王都歌舞昇平，一點沒有慌亂的意思，殿下不是千里迢迢來誆騙我們這些老東西的吧？”

程孝廉咳嗽一聲：“不知道秦大人覺得我誆騙你有什麼好處？這些都是大明的士卒，我難道願意眼睜睜看著他們送死去不成？”

宋千戶插了句話：“那我可就要說句不客氣的話了，既然你們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還要找我們做什麼？實際情況只怕你們人手不夠，拉著我們一起送死吧？”

程孝廉有點生氣了：“你們在這世外桃源安心做神仙，外面的消息也不顧了，大明的天下也不管了，吳三桂反了的事情也不知道，我們打下了半個緬甸更是不知道，我倒想問一問，你們這些人還能打仗麼？”

秦越滿臉怒氣站了起來：“既然殿下說到這裡了，我們也想說一句，若是你們能夠打到王都空虛，不用你們提我們也會出兵響應，但是若是隻讓我們這些弟兄送死，下輩子吧，我們這些人都是被大明拋棄從鬼門關走一圈的人，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殿下就不能給我們一條生路麼？”

程孝廉面色黯然，這老傢伙雖然話不中聽，但是說的沒錯，上一次他們被拋棄，只怕已經寒了心，如今一點戰果沒看到就讓他們出兵，只一次若是不成功只怕他們全村的人誰都活不了，到時候又成了炮灰，這事放在誰頭上誰也不願意，大明已經亡了三十年了，永曆爺也死了十年了，他們又不是楊有財和袁宗皓，自小便受了大明的恩情，讓他們再毫無顧忌出戰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秦越說完了之後也後悔了，這些人怎麼說都是大明的軍伍，大家日思夜想不過是反清復明，有朝一日能落葉歸根，十年來村子裡已經死了上百個老傢伙了，他們死前唯一的願望不過是有一天回大明的時候千萬別把他們扔在這裡。

爲了讓他們安心，秦越把他們的屍體全都燒了放進了罈子裡，告訴他們，就算等不到大明覆興的那一天，等情況好一些了，也幫他們把屍骨埋回大明的土地。他知道，若是說要回大明，村中九成九的人都會願意拼死一戰，人離鄉賤，這四個字說出了多少心酸。

誰知道他還沒說話，程孝廉先說話了，他的語氣很平靜：“我知道我剛纔提得要求讓你們爲難了，你們便在這裡等我們的消息，若是我們不能打下孟密城，那麼你們該種地種地，該吃飯睡覺便吃飯睡覺，若是我們真的能引出阿瓦城的精銳，希望你們能做一些事情，牽制住阿瓦城的精銳。”

秦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村中的男女老弱，我想他們寧肯死在回大明的路上，也不願意在這異國他鄉低人一等。只是盼望殿下給我交個底，此次有幾成勝算？若是勝算不高，我不能就讓他們白白死在這裡。殿下若是騙我們，就是把大明最後的種子葬送了，我希望殿下能夠起誓！”

程孝廉定了定神：“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