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陛下，該分餅了

一年來大明四處出手收穫頗豐，爲自己創造出一個四海昇平的局面，疆域還前所未有的擴大，影響力更是急劇膨脹，而當外部環境變得寬鬆和安逸之後，大明的重心不可避免的開始轉向自身內部。

在工業化推進之下的大明看似穩步強盛國力提升，但是發展的同時也避免不了問題，而許良就帶著這些問題來向朱標彙報了。

“啓稟陛下，這幾年隨著工業化開始全面鋪開，工業現狀是非常喜人的，各省各府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產業發展，民間也出現了大量的民營工廠，全國的商品市場隨著交通狀況和戶部稅制改革的改善開始慢慢破壁，已經開始了統一大市場的前進步伐，整體工商業環境已經真正走上正軌，國家工業化的完全實現也具備了現實基礎。

但根據各地工政司衙門今年考察的情況來看，地方工業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大量工人羣體並沒有得到合理的對待，依託於傳統農業生產的依附關係，嚴重阻礙了工業的健康，工業的最大的紅利依然被傳統的地方氏族大家所攫取。

我們的基層工政官員在地方的縣、鄉進行了大量的暗訪調查，地方世家和鄉紳隨著工業發展大潮設立工廠之後，並不尋求技術進步減輕生產成本進行良性經營，而是選擇降低人工和質量的成本，而他們依靠官紳關係和在地方上的強勢又對地方市場進行壟斷，百姓們只能被迫接受他們生產的那些低劣商品。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也就罷了，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民營工廠的工人的生存狀況，與其說他們是工人，不如說他們是奴工！

大地主鄉紳原本就通過兼併掌握了大量的佃農，而工業化並不能解除這種人身依附，再加上朝廷原有的嚴格戶籍制度阻礙了百姓的流通，這就導致百姓無法掙脫地方，爲了活下去他們只能選擇種地或者進入鄉紳工廠，說句不誇張的話他們的狀況甚至比以往佃農時候更加悽慘！

這些工人每天都要經歷極其長時間的高強度勞作，而且鄉紳工廠主給他們的工作酬勞巧妙的在一個他們必須要拼盡全力工作才能養活自己以及家庭的範圍。

沒有土地的佃農要麼在田間接受舊的壓迫，要麼就是爲了活命只能進入工廠做奴工，而這兩條路也依然是被傳統鄉紳階層佔據著，工人農民的命運也依然沒有得到改變。

微臣以爲變法已經到了深水區，想再進一步就沒辦法像以前那麼溫和了，朝廷必須要出臺更嚴厲更有力度的措施和政策進行下一步的改革！”

許良話音落下，朱標卻並沒有第一時間作答，而是凝重的看著許良遞交上來的地方工業現狀報告，相比於許良嘴上簡略說明的一些情況，手裡這份各個地方工政司基層官員總結出來的現狀報告更加詳實，同樣也更加殘酷.

工政司的基層官員幾乎都是從關中大學畢業，然後經過科舉走入仕途的，他們更加註重實務也具備基礎的科學觀念，這讓他們在地方的調研報告也非常客觀詳細，而且大多都有他們自己對現狀的一些思考和建議。

官員在幹實事這當然是好事，不過諸多地方的報告彙總起來，這內容也確實太多了點，看了好久的朱標意識到這不是一下就能看完的東西，最後不得不暫時放下報告。

隨後他就皺著眉陷入了沉思，浮在表面的擔憂之色十分明顯，雖然現狀是他和許良早就有所預料的，但是真的看到的時候還是讓他覺得沉重。 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工業化理論是基於什麼目的提出來的，那是在青山論道時爲了解決土地兼併這一千古難題，許良提出的一個治世主張，解決兼併終結王朝週期律這纔是最終的目標。

如今土地兼併確實隨著工業化大爲緩解，但是新生的矛盾卻一點不比土地兼併來的溫柔，溫和的改革策略可以讓工業化起步，但並沒有解決原有的階層結構問題，要想真正救出萬千勞苦大衆，只靠笑呵呵那是做不到的，改革已經到了正面面對核心矛盾的時候，必須要進行一次刮骨療傷，徹底打碎原有的社會利益結構！

按照許良的話來說，也就是到了該分餅的時候了，而分餅纔是整個變法最爲要命的事情，是一個不好就要國朝動盪的事情！

老實說朱標心裡的底氣是有點不足的，這一步邁出去之後萬一沒走穩，可能前面所有的努力都要付之東流，現在鼎盛的國力說不定就要就此往下坡走了。

他的心裡甚至不由自主冒出一個退縮的念頭，辦事可能把事情辦砸前功盡棄，但不辦事的話至少局面不會變壞，大明還能繼續強盛下去，至於以後的問題乾脆就相信後人的智慧

不過很快他就駁斥了自己，並且爲自己的這個想法而羞恥，骨子裡他還是儒家修身治國平天下，追求大同世界的君子。

爲君者當保社稷生民平安富強，光有國家強盛是不行的，小民也要過得體面富強，兩手都要抓，一個都不能少。

他看向了許良：“現在就要開始了嗎，朕原本以爲不會這麼快?！?

許良神色嚴肅，一字一句的回答：“爲何要推動工業化，因爲已經分好的餅再想重新分配太難了，但是要給大家分一張新餅就要容易得多，如今工業化已經開始吸收社會財富，如果這個時候朝廷不抓緊時機制定出合理公平的分配製度，等到別人都已經搶佔完畢，那麼到時候再分配就會變稱和土地兼併一樣難度的癥結了。”

朱標聞言點了點頭，他並非是不懂，只是大事當頭下意識有些猶豫而已，這個事情確實是必須要做的。

只有讓天下勞苦大衆都能在工業化中吃到紅利，大家一起走進一個全新的時代，大明才真正有可能實現儒家的終極理想大同世界，王朝週期律也纔有終結的可能。

這一天，許良與朱標君臣兩人從白天聊到了晚上，一直到完全深夜才終於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