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天穹之上又是一聲悶雷響起,只是這一次,比之前的幾次悶雷還要大聲。
王承恩看著身旁環環相扣,步步爲營算計的主子朱由檢,心中震撼之餘,擔憂更甚。
此前,主子的算計謀畫不過是小打小鬧,可是這次卻是上升到了內閣,諸王府!
甚至就連自家王府都算計了進去,內閣諸老、諸王府豈是易與之輩?稍有不慎,就會引火燒身,乃至於萬劫不復。
而且,此舉,恐怕此事早已被朝中各方勢力所察覺到,只是沒有人能猜到主子的最終目標是自家王府罷了。
“唉。”想到這些,王承恩只能在心底輕嘆一聲,暗道:“主子這一生,太難了。”
“不過,或許只有成功才能讓主子心底的心魔徹底消散。”
“但不論如何,我王承恩都誓死追隨主子,上刀山下油鍋,魄散也在所不辭。”
……
京城,嚴府,祖庭小院之中。
“爹,最近南京那邊,似乎不安分啊。”嚴世蕃放下手中的玉簡看向在練習書法的老爹嚴嵩。
而聽到嚴世蕃的話,嚴嵩只是微微擡了擡頭,看了一眼這個兒子後,也不發一眼,繼續默默低頭,開始默默書寫了起來。
“南京暗地裡,似乎有人謠傳說朝廷在修仙世界製造詭異瘟疫……”嚴世蕃說著,語氣低沉,道:“看來此事是有高層在謀劃什麼了?爹,您說會是誰,這麼大膽?”
“要知道明眼人都知道,這事的背後肯定是皇上,還敢這麼做,這是向皇上挑釁?”
其實事情到了現如今,六部、內閣的所有人都已經知道,當初皇上斥責呂芳,下獄李時珍等人,就是因爲這詭異瘟疫。
至於爲什麼會讓呂芳等人下獄,原因也很簡單,因爲此事沒有人或者團體可以扛下來,所以皇上選擇了一個人接下此事。
但是現在,有人把這件不能公諸於口的事情給扯了出來。
這在嚴世蕃看來無異於是在挑釁皇上。
只能說此人膽子太大了,大到常常喜歡把整個天下扛在自己肩上,舉一舉的小閣老嚴世蕃,都不由得心服口服,直豎大拇哥!
“紹庭,你覺得在南京城攪弄風雲之人,會是誰?”嚴嵩頭也不擡的溫聲道。
嚴世蕃也不由的看向了兒子嚴紹庭。
“回稟爺爺,父親,”嚴紹庭說話間就要起身,不過卻被嚴嵩擡手壓了壓,示意坐著說,這才拱了拱手道:“孫兒認爲,此事怕是有皇族在背後攪弄風雲。”
“嗯。”嚴嵩輕嗯了一聲,卻是頭也不擡,繼續默默地書寫著,雪白的大紙上此時早已龍飛鳳舞。
一旁的嚴世蕃聞言,也是不由的微微點了點頭,對兒子的猜測表示認可。
畢竟有這麼肥的膽的人,除了皇族他可不認爲內閣或者是六部那些人,膽有這麼肥。
越是身處於權力的巔峰之人,就越是知道,皇上的可怕,與深不可測。
伴君如伴虎,帝心深不可測,他們在皇上手下做事,唯一能做的就是謹慎小心,如履薄冰的靜心伺候,爲皇上,爲大明敬忠。
就連此前最會揣測聖意的老爹嚴嵩,這些年也都是乖巧至極。
帶領整個嚴家,別的什麼都不想,一心只想著爲皇上謀利,始終跟皇上的利益站在一條戰線上,而不是揣測聖意爲己謀利。
現如今的六部,內閣,司禮監,所有大明高層,哪個不是被皇上整的服服帖帖的?
這個時候,他們之中若是有一個人敢這麼做,那嚴世蕃絕對二話不說,見了面,肯定要深深的給其行禮,表示敬意!
畢竟,這份敢於冒著被誅九族的魄力去挑釁皇上的勇氣,值得敬佩。
“孫兒以爲,此事我嚴家不需要多加插手,只需要靜觀其變即可。”
“畢竟不論是之前的謠傳,又或者是現如今的風平浪靜,似乎都好像是在醞釀著什麼。我們只需要靜靜等待水落石出即可。”
“到時候,順著一些蛛絲馬跡摸上去,便可清楚的知道一切。”說著,嚴紹庭的語氣微微一頓,而後又開口道:“不論如何,都與我爺家無關,我們只需要作壁上觀即可。”
“嗯,紹庭此言在理!”嚴紹庭說完,嚴世蕃第一個表態。
“呵。”擡頭看了眼這倆父子爺孫發出一聲慈祥的哼笑,然後繼續開始低頭撰寫。
嚴世蕃見此,給了兒子一個眼神,而後父子倆上前,一個開始爲老爹研墨,一個則是在一旁鋪紙,一時間倒是其樂融融。
……
裕王府,大廳之中。
“太嶽,關於‘廢除本命修行體系’一事,我認爲你猛浪了。”裕王坐在沙發,板著臉,嚴肅的看著坐在下方的張居正。
而在張居正對面坐著的,則是世子朱翊鈞,以及榮昌郡王朱常洛和他的兒子朱由校。
“殿下儘管放心,此事我早有預料。”張居正輕撫鬍鬚,神態自若。
“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見張居正如此,裕王擰了擰眉心問道。
他自然知道,眼前的張居正,早已不是此前他所熟悉的那個,只會跟在徐階等人身後隨身附和,謀略城府尚不成熟之人。
眼前的張居正,張太嶽,早已成長爲,可以比肩徐階,嚴嵩之輩的閣老了。
他所欠缺的,不過是一個次輔,甚至是首府的位子而已。
至少這次他公然提出“廢除本命修行體系”一事,整個內閣,六部,官場上下,都沒有人能看穿他真正的打算,以及此事經過發酵後,對兩座王府的影響,他又該如何解決?
朝堂爭鬥,萬變不離其宗,所爲的,都不過是一個“利”字而已,可張居正此行,卻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利益在其中。
甚至,此舉完全就是一個昏招!
一時間,裕王看著張居正,只覺得眼前之人身上,浮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讓人猜不透,也看不透。
“我所謀,不求一時,而是求萬世,永生永世,亙古不朽。”張居正深吸口氣,輕嘆。
坐在張居正對面的世子朱翊鈞,眸光閃爍,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過他卻是沒有當場說出來,而是看了眼沉著臉的父王開口。
“父王,近日南京似乎有了一些謠傳。”說著朱翊鈞攤開手,指尖儲物戒指一道投影射出,衆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朝他看去。
朱翊鈞投射出來的,正是靈網上一些關於詭異瘟疫在修仙世界的傳聞。
“今日讓張閣老前來王府一敘,主要也是爲了此事,”朱翊鈞說著,看了眼面色平靜的張居正,而後又開口道:
“詭異瘟疫針對的是修士的本命,這一點我等都已知曉。”
“可是大明修士此前卻是不知道。” “可是現在有了這些謠傳,那修士們就不得不延伸猜測了,更何況有人在暗中引導。”
“再加上,張閣老你又在這關鍵時候,公然提出要廢除本命修行體系。”
“如此一來,難免不會讓大明的修士們多想。”說完,朱翊鈞看向皺眉的裕王,道:“顯然此事是有人在故意針對張閣老做局。”
“你怎麼看?”裕王看向兒子朱翊鈞。
百十年來,朱翊鈞早已經向裕王證明了自己完全可以執掌整個王府大權。
帶領整個王府走上更加輝煌之路。
因此,現如今只要是王府有什麼重大決策,裕王都會與朱翊鈞商議。
“首先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對方必然是來自於皇族,而非內閣或是司禮監。”
聽到朱翊鈞的判斷說,對方來自皇族內部,裕王略微一想便點了點頭,認可了下來。
確實除了皇族內部之人,內閣和司禮監的人可沒有這個膽子。
畢竟現如今的大明高層都知道,詭異瘟疫在修仙世界投放,完全是父皇一手乾的。
這個時候除非他們是傻了,又或者是修煉走火入魔了纔會暗地裡對父皇使手段。
可這件事情若是皇族,又或者是來自於自己的那些弟弟們,那一切就說的通了。
就算父皇再憤怒又能如何?
難不成還能誅皇族的九族不成?
朱翊鈞語氣幽幽的判斷,道:“其次,對方的目的大致就兩個。”
說話間朱翊鈞先是看向了不發一言,始終面不改色的張居正道:“針對張閣老。”
“通過此事,迫使朝廷表態,放棄‘廢除本命修仙體系’的提議!”
“第二個,”說到這裡,朱翊鈞微微停頓了一下,語氣莫名道:
“對方是要借詭異瘟疫,和廢除本命修行體系一事,針對安王府。”
“甚至是針對我裕王府!”
“畢竟張閣老你的提議,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
“最重要的是此行算是落人把柄了。”聽話音,朱翊鈞有斥責張居正的意思,裕王輕咳了一聲,開口唱白臉道:“有心算無心,張閣老也沒有想到對方在暗中早有準備。”
“再者說,張閣老的提議也是爲了大明的未來,此事自然是不能怪罪張閣老的。”
雖然知道這父子二人,是在演戲給自己看,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但張居正還是很給面子的對裕王拱了拱手以示謝意。
“不知,世子可有應對之法?”張居正此時的姿態可以說是放的很低。
瞥了眼張居正,朱翊鈞神態緩和後,這纔對著張居正拱了拱手,表示自己剛纔的言辭確實有些猛浪,而後這纔開口道:
“以不變應萬變,現如今對方的真正目的還沒有出現,但想來快了。”
“到時候就能知道到底是何人在算計,此人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全都分明瞭。”
“南京城的謠傳只是一個引子,現如今的平靜,還有靈網之上愈演愈烈的言論,都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已。”
“此事內閣所執掌的網監司都沒有橫加干預,很顯然其他人也跟我們的看法是一樣的,打算靜觀其變,等待幕後之人出手。”
“嗯。”聽到朱翊鈞的話後,張居正點了點頭表示他的判斷也是如此。
……
時間不斷的推移。
而在靈網之上,關於朝廷在修仙世界,嗯,對於民衆自然不是說修仙世界,而是說在域外某個星辰世界,投放本命瘟疫的傳聞,可以說是愈演愈烈。
甚至就連現實當中,各大酒樓茶館,甚至是販夫走卒茶餘飯後,也都在談論此事。
當然,這些言論所伴隨的都是結合張居正提出的,“廢除本命修仙提議”一事來討論。
很顯然,背後之人就是想要讓兩件事情,連接起來,從而引發輿論。
而對於這些愈演愈烈的言論,朝廷出奇的沒有壓制,各方勢力全都在靜觀其變。
而對於這一點,隱藏在暗中的朱由檢,卻是早已預料到了。
他知道各方勢力全都想要知道,背後之人是誰,目的是什麼,所以沒有人會去幹預這件事情,而這也是他所想要的。
他就是在以身入局,冒險!
甚至他已經做好了整件事情,最終查出來是裕王府一手操弄的準備。而如此一來,那麼接下來就是譽王府自家的自查了。
可是他已經不在乎了,因爲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時候,裕王府已經是必須要跟安王府,完成徹底切割的。
當然,這裡頭他也有賭的成分。
他在賭瓦府不會因爲既定的事實而對他進行處理。
甚至,他心裡清楚,裕王府一脈,有很多勢力都趨向於王府去爭,而不是扶持艾娃,幫助安王去爭奪大位!
畢竟,裕王府一脈的各方勢力心裡都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
裕王府或許在未來,若是安王取得大位後,不會有什麼大的變故,可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可就不一定了。
畢竟,他們是效忠的是裕王府,就算日後表態效忠,可新皇,還有新皇的皇子們,未來豈能容得下他們嗎?
最重要的是,按照安王跟裕王的約定,太孫之位可是在裕王府呢,而新皇一脈可沒有。
雖說約定裡,最終裕王府是要交出太孫之位的,可此一時彼一時?未來,新皇一脈對他們這些人,豈能不猜忌,誰敢賭?
這些心中不安,甚至對裕王選擇扶持安王府,而不去爭奪皇位,不滿的人,就是朱由檢,在此事之中可以“勝天半子”的底氣。
這些年,他早就在計劃著這一切了,因此也沒少拉攏各方勢力爲他所用。
“快了,海瑞,你坐不了太久了,天下人都在逼你,你還能坐得住嗎?”
一個月後,朱由檢凝視著依舊陰沉的天穹,默默等待著海瑞動身,前往玉熙宮。
而所有人,看著愈演愈烈的言論,也心中隱隱有所預感,馬上幕後之人就要出手了。
只是,沒有人知道,幕後之人會以何等方式出手,最終目的到底是哪一個?
是逼迫朝廷表態,放棄廢除本命修行體系?還是針對安王府和裕王府?
快了,就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