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義是一個很自信的人,自信到了有些自負(fù),他的眼光很毒,走進(jìn)客棧之後只是掃了一眼,便曉得這客棧老闆一家人,都是簡簡單單的普通人,並不會功夫。
這客棧很小,沒有小廝,客棧老闆的兒子,便客串了小廝,幫他老爹打理客棧。
這樣一對普通父子,本不應(yīng)引起盧俊義的注意,只是如今那個尚顯稚嫩的臭小子,居然吆喝著要去幫武大,這就值得讓盧俊義琢磨了。
首先,這裡是遼國境內(nèi)的良鄉(xiāng)縣縣城,當(dāng)初武大就是在這裡被遼兵抓走的,他一個毛頭小夥子,怎麼敢在這裡叫囂著要去救武大?難道不怕被遼兵抓?
其次,照這個想法推論下去,這對父子是否是看似簡單,實則深藏不露,他們是知曉自己是武大的大師兄,才故意喊出武大的名號,來吸引自己的關(guān)注?他們想做什麼?
第三,如果他們真的只是普通百姓,那個毛頭小夥連武功都不會,恐怕莫說是殺過人見過血,恐怕他連一個佩刀都沒有,他憑什麼去救武大?
這些,都是盧俊義感興趣的地方。
以他的武功,完全不怕任何陰謀詭計,他只是想看看,這對古怪的父子,到底想幹什麼?
父子的爭吵,很快升級,棍棒底下出孝子嘛,這是我們?nèi)A夏民族自古以來的惡劣傳統(tǒng)。
還有什麼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似乎我們?nèi)A夏當(dāng)兒子的都很苦逼,活該被老爹揍,被老爹扔出去套狼,要不然哪來這麼多毫無道理,卻又似乎是天經(jīng)地義的歇後語呢?哈哈。
於是乎,客棧老闆抽出了搟麪杖,“小王八羔子,老子真是白養(yǎng)你這麼多年了!長大了,翅膀硬了,敢不聽老子話了哈?抽不死你我!”
客棧老闆看來是真急眼了,毫不留情的狠狠的抽在了兒子的屁股上。
當(dāng)然,當(dāng)?shù)倪€是心疼兒子的,如若不然,他就不該抽屁股這種肉多的地方,而是應(yīng)該直接把兒子的腿打折。
“嗷!”
兒子鬼叫一聲,繞著一張桌子與自己老爹周旋,展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追逐戰(zhàn)。
而且,這當(dāng)兒子的一邊跑,嘴裡頭也沒停下。
“打打打,從小你就知道打我!有本事你咋不打死我捏?”
“棍棒底下出孝子!老子大兒子,天經(jīng)地義!”
盧俊義嘴角一抽,得,這不是天下的烏鴉一般黑,而是天下當(dāng)?shù)墓欢际沁@個德行。
難不成,盧俊義小時候也沒少被他爹抽過?嗯,看來是的,雖然他現(xiàn)在武功很高,小時候他就是個小屁孩,他老爹抽他也是天經(jīng)地義。當(dāng)然,即使現(xiàn)在盧俊義他爹要抽他,他也不敢反抗,他還敢還反了天不成?
“自古忠義難兩全!打小你就告訴我說莫要忘了自己是漢人!還跟我說受人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雖然我知道爹你就會說這兩句話,而且還是從客人嘴裡偷聽到的,可你老在我耳邊叨叨,我也就記住了!現(xiàn)在武大官人對我們有恩,他也是漢人!我咋就不能去幫忙了咧?”
當(dāng)?shù)拇謿猓糁雷痈麅鹤訉χ牛缓鸬溃骸靶⊥醢藸僮樱∧闳兔Γ磕愣紩┥叮磕闳チ顺怂退溃€能幹點啥!?”
當(dāng)兒子的摸掉被噴的一臉唾沫星子,執(zhí)拗道:“爹,你這是不講理!要是都這麼想,都不去救武大官人,難不成就這麼看著武大官人落難不成?”
當(dāng)?shù)臍饧睌牡溃骸皠e人能去,你不能去!咱家三代單傳,你要是去了,萬一有個好歹,咱家就絕了後咧!”
是喲,大多數(shù)人都是這樣,一嘴兒的大道理,但一旦落到自己身上,這道理就說不通嘍。
可當(dāng)兒子的不這麼想,據(jù)理力爭道:“絕就絕了吧,就這麼……那個詞怎麼說來著?茍且偷生?就這麼茍且偷生活著也沒意思!當(dāng)初我就說武大官人假扮那個絕世名醫(yī)是個好人,爹你非不聽我的,非跟著大夥兒去鬧事,結(jié)果逼得武大官人顯露了身份,才被遼兵給抓了!他對咱們有恩啊,咱不能恩將仇報吧?行,這事已經(jīng)過去了,咱先不提,可現(xiàn)在武大官人落難,難道咱還要坐視不理?那不全都變成狼心狗肺咧?爹,你說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或許是被兒子戳中了心事,當(dāng)?shù)膰@息一聲,把手裡的搟麪杖給扔了,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喃喃道:“狗蛋兒啊,這事……這事真不能去!大不了,咱把武大官人的牌位給供起來,當(dāng)菩薩供起來,每日焚香,成不?”
當(dāng)兒子的立馬惱了,“武大官人還沒死呢,立什麼牌位!?呸,武大官人就不會死!萬一,萬一有個好歹,人都死了,爹你給他立個牌位還有個屁用啊?”
當(dāng)?shù)臒o言以對,一個勁兒的唉聲嘆氣。
當(dāng)兒子的很有眼力勁兒,趕緊湊過來,給老爹錘胳膊捏腿,嬉皮笑臉道:“爹,你就讓我去唄?成不?我保證我不會死的,我還沒娶媳婦呢!你不是一直要我娶隔壁三嬸家那個醜姑娘嗎?以前我看不上她,等我回來,我立馬娶了她,給你生一堆大胖孫子,成不?”
大胖孫子?還一堆?你當(dāng)是豬崽子呢?
當(dāng)?shù)臄E起手來,作勢欲打,又收回去,揉著兒子的腦袋,“你娘去的早,這麼多年我也沒照顧好你,一轉(zhuǎn)眼,你都該成家了喲。得,得,長大了,該自己拿主意了,你要去,那就去!胯下有鳥,就得活出個男人樣來,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爹等你回來!”
當(dāng)兒子的咧了咧嘴,撓了撓頭,憨厚的笑著,臉上都要笑出花兒來了哩。
盧俊義心頭微顫,不知爲(wèi)何,他突然感覺自己很是感動,甚至有些隱隱佩服這對普普通通的父子。
他走上前,笑道:“這位老丈,令公子這是要去打仗?”
當(dāng)兒子的剛點了點頭,就被當(dāng)?shù)馁p了一個暴慄。
當(dāng)?shù)恼玖似饋恚褍鹤幼o(hù)在身後,很是謹(jǐn)慎的問道:
“你是誰?”
盧俊義淡淡說道:“我就是你們嘴裡的那個武大官人的大師兄,河北盧俊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