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駐軍營地
偌大的空地上,兵將已經(jīng)列隊完畢,豔紅色的旗幟上大大的夙字看著有些刺眼,顧雲(yún)微微瞇眼看去,正好看到冷蕭站在前面不遠的隊列中。感受到她的目光,冷蕭也看了過來,看清顧雲(yún),冷蕭一向冷漠的脣角竟是揚了揚。
顧雲(yún)也淡淡地回以一笑,卻沒有在走近隊列。夙任和一名看起來五十開外的男人站在隊伍的前面,不知道在談著什麼,顧雲(yún)也沒興趣聽,習慣性地穿著黑色勁裝,微瞇著眼半靠在營地的旗桿旁,等著他們集結(jié)完畢。
“夫人真的來了!”一道響亮的笑聲在耳邊響起,顧雲(yún)無奈地睜開眼,韓束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耀眼的陽光都被遮掩不少。
“聽說夫人要一同前去圍剿亂賊,我還以爲聽錯了呢,想不到你居然真的在這。”韓束一副興致勃勃樣子,不知道自己的大嗓門已經(jīng)成功的將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到了他們的身上。
軍中不少士兵都聽說過將軍夫人與副將比試的事情,對這名奇女子好奇得緊,但是第一眼看過去,無不對傳聞懷疑起來,那個乾乾瘦瘦的女子會是那些新兵口中的魔鬼教頭嗎?!
“嫂子。”夙任和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一起走了過來,夙任笑著介紹道:“這位是鎮(zhèn)西將軍樓穆海,樓相的父親。”
這人是樓夕顏的父親?!不太像,他方臉虎目,身型魁梧,一身的硬朗,一看就是那種固執(zhí)而且難以相處的人,與將軍府這些莽夫們的氣質(zhì)比較相向,實在不能和樓夕顏那樣清潤優(yōu)雅的男人聯(lián)繫在一起。
“樓老將軍,她是我大哥的妻子,青末。說起來,我們倒算是成了親家了。”
顧雲(yún)在打量樓穆海,樓穆海也暗暗打量眼前的女子,她就是青靈的妹妹吧,骨瘦嶙峋的身材,不男不女的裝束,若是一定要說特別的地方,那雙眼倒算的上清冽乾淨,只不過這樣的女子如何能得到夙大將軍的青睞??
對於夙任所說的親家,顧雲(yún)和樓穆海都一幅不予置評的樣子。
夙任自己討了個沒趣,不過他卻不以爲意,樓夕顏請柬已經(jīng)發(fā)了,一個月後大婚,新娘就是青靈;而冰煉選擇了青末,也就是夙家選擇了青末,大哥沒得反對,這親家是結(jié)定了。
指著身後一輛寬敞舒適的大馬車,夙任說道:“嫂子,大軍準備出發(fā)了,你上馬車吧。”第一次有女眷隨軍,他還真不知道需要準備些什麼。
顧雲(yún)看都沒看夙任所指的那輛馬車,直接回到:“我和你一樣,騎馬就行。”
他知道她不是嬌弱的千金小姐,但是畢竟是十來天的路程,夙任勸道:“路途遙遠。。。。。。”
不等他說完,顧雲(yún)朗聲打斷:“若是我做不到與你們一樣,便沒有資格要求與你們同行,這點路程我還不放在眼裡。馬車不必了,出發(fā)吧。”
好狂妄、好囂張的女子!
這是所有人的心聲,不過下面的士兵是聽得越發(fā)地好奇,這位將軍夫人到底有什麼能耐敢口出狂言,樓穆海則是滿臉不屑,等到她在馬上顛簸兩天,雙腿發(fā)麻之後她就會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到時候哭都沒用!
好吧,她說騎馬就騎馬,夙任也不再強求,對著一旁的小將點點頭,小將牽來一批高大的純黑駿馬,黑馬四蹄修長健碩,皮毛油光可鑑,馬匹的背脊高度都差不多有顧雲(yún)那麼高。
顧雲(yún)輕撫著馬頭,心裡有些興奮,她以前學(xué)騎術(shù)的時候是普通的馬匹,這種純血種的馬一直是她的最愛,今天可以如願以償了。
“夫人。”正當顧雲(yún)要上馬一試的時候,又有一名將士手中捧著一個木盒,雙手送到她面前,只不過那手抖得木盒都快要掉了。
顧雲(yún)有些納悶,她有這麼可怕嗎?他抖什麼?!
對於她來說,冰煉只是有些涼而已,但是對普通人來說,那可是徹骨的寒冷,即使隔了木盒也一樣凍得要死。
打開木盒,裡邊躺著的果然是冰煉,輕輕撫上劍身,那淡淡的涼意很是舒服,她心裡真地愛極了這把劍,但也一直多有顧慮,既然它似乎是有靈性的寶劍,那麼。。。。她就問問它的意見吧。
拿起冰煉,顧雲(yún)將它握在手心,在心裡默唸道:“冰煉,你是否真地願意與我相伴?!如果你願意就動一下。”
劍身可以說是猛烈地震了一下,顧雲(yún)嚇了一大跳!這一次她是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了冰煉是有意識的,它完全可以明白她說的話!這太神奇了!
五指緩緩收緊,顧雲(yún)此刻已經(jīng)有了決定,既然冰煉也願意與她爲伴,那麼她們就一起結(jié)伴同行吧。
一手拿著冰煉,單手扶著馬鞍,顧雲(yún)漂亮地翻身上馬,對著夙任說道:“走吧。”
她終於肯接受冰煉了!真是太好了!家中的老頭們應(yīng)該好好地感謝他纔是!
“出發(fā)。”夙任一聲令下,三萬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的朝著西北方向前進。
。。。。。。。。。。。。。。。。。。。。。。。。。
西北邊陲京離京城的距離果然還是十分遙遠的,大軍緊趕慢趕,還是花了十一天的時間。這十多天來,顧雲(yún)果然都是在騎馬,與夙任、韓束他們毫無二致,晚上也是在隨意搭建的軍棚中入睡,吃著乾糧度日,由始至終沒有抱怨過一句,而且看起來還是一樣的精神奕奕。
她是十多天來的表現(xiàn)不僅獲得全軍戰(zhàn)士的尊重,也獲得了樓穆海的認同,這女子不錯!青家在皓月也算的上是大戶人家,養(yǎng)出來的女兒卻沒有半點嬌奢之氣,難怪夙凌會看上她!
自從進入西北境地之後,滿山滿野的都是樹叢,峽谷,溪流,小河也隨處可見,空氣中的溼度明顯大了很多,尤其現(xiàn)在正值夏季,悶熱的空氣讓人受不了。
官道兩旁,是茂密的樹叢,一眼看過去,竟是看不到邊。太陽已經(jīng)漸漸西沉,估計不到半個時辰天就會完全黑下來。
韓束合上地形圖,對夙任說道:“再往前六十里就是佩城了。”趕一趕,今夜應(yīng)該可以到達佩城。
夙任忽然停下馬,問道:“樓老將軍,由此到佩城都是這樣的地形嗎?”
樓穆海點頭回道:“嗯,前面還有一條很長的山谷,穿過山谷再走十里就到佩城了。”
夙任斂眉思索了一會,下令道:“天色不早了,今天先在此紮營。”
“是。”
韓束有些奇怪,按照這樣的速度,再過兩個時辰就能到達佩城了,夙任爲何要再此紮營?!心中雖有疑問,但是現(xiàn)在夙任是主帥,軍令如山,他說紮營就紮營!
營地紮好,天色也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主帳內(nèi),夙任、韓束、樓穆海圍坐在一張大桌前,顧雲(yún)手裡拿著一塊白布,輕輕擦拭著冰冷雪白的劍身,眼睛不看他們,耳朵可沒閒著,他們說的話,她一字不漏的全聽進去了。
“樓老將軍,您駐守西北時日最久,與亂賊周旋多年,先給我們說說佩城與亂賊的情況吧。”
“好。”樓穆海點點頭,認真地講述道:“當年先帝沒有攻下這塊土地時,佩城與附近的幾個城鎮(zhèn)都是些蠻荒小城,一直歸永穆族管轄,族長就是他們的首領(lǐng)。後來先帝想把穹嶽與臨國交界的這一小塊地方納入穹嶽,一場爲期兩年的對戰(zhàn)之後,大多數(shù)地方被攻陷,永穆族長帶著那些不願受降的居民退入了西面那片森林裡。先帝曾派兵兩萬,想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結(jié)果都未能如願。永穆族人不時出來搶掠邊關(guān)貨物,反抗朝廷,也因爲這樣,朝廷纔會在佩城設(shè)鎮(zhèn)西將軍一職。”
韓束奇道:“這麼多年來,你都沒有圍剿嗎?”
樓穆海臉色一暗,嘆道:“不是我不圍剿,實在是。。。無能爲力。”
無能爲力?據(jù)他所知,鎮(zhèn)西將軍統(tǒng)領(lǐng)三萬將士,一些落草爲寇的亂賊竟然會讓他無能爲力,夙任追問道:“怎麼說?”
樓穆海一臉無奈地回道:“他們平日都匿藏在森林裡,我曾三次派兵進入森林圍剿,不但未能將他們殲滅,反而是我軍死傷慘重。不得已,我只能派兵駐守在森林外圍三裡處,一旦他們集結(jié)而出,再加以圍堵。不過近兩年,我發(fā)現(xiàn)他們出來掠貨的次數(shù)少了,而每次出現(xiàn)時,兵器軍需一次比一次精良,故此我纔會急著入京上報。”
不過是一片樹林而已!韓束不認同說道:“他們生活在那片森林裡,平日生活所需總需要補給吧。你大可以堵住出口把他們圍死在裡面。”
“我早已試過了,可惜森林之大,根本圍不完,不知他們從哪條路徑出入。”那片森林深不可測,也不知道有又大,怎麼可能圍得住!
一直不出聲的顧雲(yún)忽然問道:“有沒有那片森林的地形圖。”
看了顧雲(yún)一眼,迎著她冷凝清明的眼,樓穆海最後還是回道:“沒有。說來慚愧,就連那些亂賊到底有多少人,我也不得而知。他們藏匿在森林中,從不曾傾巢而出,據(jù)我所知的人數(shù)已不少於一萬。”
竟是對方多少兵力都不知道麼?!本來以爲只是些小賊,三萬精兵足以,現(xiàn)在看來,要棘手得多。
夙任問道:“他們的首領(lǐng)叫什麼名字?”這個總不會也不知道吧?
說起這個,樓穆海顯得有些惱,沉聲回道:“穆滄,他是死去族長的子嗣,他的手段要比他爹更加厲害,只可惜我未有機會與他正面交鋒,他的兩個左右手無極、言歌已經(jīng)叫我焦頭爛額了。”
連個手下就把一個鎮(zhèn)西將軍搞得焦頭爛額啦?!韓束冷哼一聲,嗤道:“當真如此厲害?我倒不信了!”
樓穆海有苦說不出,他剛來駐守的時候也是百般不信,結(jié)果還不是一樣束手無策#小說?!
韓束一副等不得立刻去衝鋒陷陣的樣子,顧雲(yún)失笑,說道:“韓束,你沒有聽明白樓老將軍的話,若是在大漠戈壁,一馬平川之處,我絕對相信,以你的戰(zhàn)績和夙家軍的勇猛,任何敵人都可以不放在眼中。但是這次不同,我們要面對最可怕的敵人,不是亂賊,而是那片神秘莫測、寬廣無垠的雨林!”
天時地利,人家佔了兩樣,這場仗只怕難打了!
樓穆海驚愕地瞪著顧雲(yún)看,他剛剛只說了幾句,她就已經(jīng)抓住了他們真正的敵人,那片該死的雨林!!這一點是他在西北平亂兩年後才深刻認識到的。這女娃娃不簡單啊!
顧雲(yún)被樓穆海瞪著莫名其妙,此時帳外傳來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低吼聲。
夙任隱隱覺得不對勁,還沒開口問,帳外傳來一聲急促的稟報聲:“報!軍中糧草忽然著火。”
糧草失火?!
帳中的四人刷的一起站了起來,兩軍交戰(zhàn),糧草先行,若是沒有了糧食,他們等於不戰(zhàn)而敗了!
四人衝出帳外,夙任急道:“現(xiàn)在糧草如何?”
“此刻正在撲救。”
顧雲(yún)瞇眼看去,遠處火光不大,她記得糧草足足裝了三十多輛馬車,這點小火光,情況並不嚴重,但是無緣無故爲什麼會著火呢?!如果是有人縱火,火勢也不該這麼小,還是說。。。。
心中劃過一個念頭的同時,手中的冰煉猛地震了一下,顧雲(yún)警覺地擡頭,只見一道暗銀色的流光朝著夙任的胸口直直射出,顧雲(yún)大叫一聲:“小心!”
用力揚起手中的冰煉迎向那抹流光,只聽見“叮”的脆響,顧雲(yún)虎口一麻,一直大約三寸長的短箭哐噹一聲落地。
忽然變故讓幾人都是一怔,此時一抹黑影朝著樹林深處跑去。
“那邊!”韓束髮現(xiàn)了那抹黑影,大喝一聲的同時,人也追了過去。
顧雲(yún)大聲急道:“韓束不要追!!”
窮寇莫追!!再說那片黑壓壓的樹林裡到底有沒有埋伏也不得而知!
可惜,那抹高大的背影已經(jīng)迅速衝進了樹林。
握緊手中的冰煉,顧雲(yún)對著夙任過了一句:“你留在軍中坐鎮(zhèn),糧草最爲重要!”竟也一頭扎進了樹林裡。
“青末——”
不遠處,冷蕭和葛驚雲(yún)正站在帳篷外看著不遠處已經(jīng)幾乎被滅掉的火勢,耳邊傳來一熟悉的清音:“冷蕭、葛驚雲(yún),隨我來。”
兩人回頭看去,正是顧雲(yún)。
她暗黑的身影已經(jīng)幾乎消失在樹林間,兩人對看一眼,想也沒有多想,立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