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低窪溼地四周忽然間憑空出現了百十隻怨氣滔天的怨鬼,一個個目光兇殘的矗立在夜色之中,四周溫度突然之間也下降了許多。十月的寧口仍舊酷暑難耐,即便是到了晚上也只穿單衣,而此時在滔天怨氣之下,我不禁有些寒意。長夜無風,而我的耳旁卻在呼呼作響,衣袂紛飛。
同時面對如此多孤魂野鬼,我也是第一次,當然,我全無懼意。按照方纔野鬼的敘述,不難猜測到,它們都是一起遇難,埋葬在這裡的。倘若真言深究起來,還得追溯到幾十年前的往事兒,如此一來,這檔子事兒就很難解決了。這可不行,我只是途徑路過,不會逗留很久,看來只能威逼利誘,現將這羣孤魂野鬼降服了再說。
“就憑我是一名陰陽先生!”眼看衆鬼敬酒不吃吃罰酒,步步緊逼過來,我也不再客氣,索性威勢全開,身上氣息陡然爆發,一道無形的壓力向四周輻射開。
“啊…”我氣勢爆發之時,我體內靈力也在運轉,同時心中默唸道門密咒,因此那無形的壓力之中暗含了道門法力,頓時威驚四衆,不少離得近野鬼被震退回去。
我可不是什麼好人,我對人的原則一貫是: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你辱我一寸,我報你還是還你一丈!既然眼前這羣孤魂野鬼不知好歹,我也只好拿出點威勢來嚇唬嚇唬它們。果然,雖然暴力不是解決問題最合理的方法,但卻是最簡單直接的方式。之前,一直對我虎視眈眈的孤魂野鬼們,此時見我陡然間從一隻小綿羊變成了大灰狼,一個個都不敢再吱聲。
“你…想…怎麼樣?”在我拿出威勢之後,場中形勢陡然間發生了轉變,之前那個兇神惡煞的男鬼雙眼警惕的看著我,期期艾艾的詢問道。
“哼,我想怎麼樣?剛纔我不都已經說了嗎?我只是路經此地,見你們聚衆在此,擾亂了陰陽兩界的秩序,有意想要幫你們轉世輪迴!”見男鬼此時才靜下心來主動與我說話,我不禁癟了癟嘴,略帶怒容的回答道。
“這…”場中本來就很安靜,我說話的聲音又大,在場衆多孤魂野鬼自然都能聽到,而聽我這麼一說,場中野鬼們紛紛扭頭對視,而那爲首的男鬼也是一臉爲難的四周張望。
“怎麼?看你們的神情,似乎是都想不答應?我再次申明,我現在不是徵求你們的意見,而是要求!你們聚衆在此,怨氣太重,滋擾生靈,已經算是爲禍一方了。要是爽快的答應了我的要求,你們有機會輪迴轉世,而我也不必大開殺戒!如若不然,我也只能按照慣例讓你們魂飛魄散了。”看著衆鬼遲疑之色,我眉頭微蹙,加持著道法之力,大聲朝它們呵斥道。
“啊?大仙到此救贖我等,我們本該慶幸,可是,奈何我等生死日久,恐怕下界生死簿上已經沒了我們的生源記載,還如何能轉世投胎?再者,我們含冤莫白,就這樣一走了之,我等心有不服!”見我面露不善,那領頭的男鬼連忙開口解釋道。
“哦?嗯,也對!”聞言,我尋思著點了點頭。
那傢伙說得不錯,它們都已經是死了好幾十年的人了,一直被坑埋在這裡,已經錯過了陰魂下界報到的機會。按照慣例,生人一死,陰魂在七日之內便要到下界報到,不然,生死簿上的記載將會被抹去,而陰魂就自然淪爲了孤魂野鬼。這等孤魂野鬼,倘若沒有貴人相助,將永遠遊蕩在天地陰陽之間,不得輪迴,直到灰飛煙滅。
“你們不用擔心,只要你們答應我,我保證能爲你們重塑生死簿,而且爲你們洗清冤屈,並將你們的骸骨遷走厚葬!”尋思間,我忽然想起了老頭子,他現在可是專管孤魂野鬼,幫它們輪迴轉世。因此,我隨即拍著胸脯對衆鬼說道。
“你…你…此話當真?”聞言,所有鬼魂都扭頭看響了我,而離我最近的領頭男鬼也是一臉興奮之情。
“你看我想在說假話嗎?好了,別的就不要再多說,說了半天,我都還不清楚你們都揹負著什麼冤屈。你就趁著現在趕快對我說說吧,我也能應對著爲你們昭雪想對策!”看著四周孤魂野鬼一個個都一副質疑的神情,我懶得廢話,直截了當的直奔主題。
見我如此自信滿滿,衆鬼臉上雖然還有所疑惑,但也不敢再多問,而那爲首的男鬼也將當年的往事對我敘述了一遍。原來,眼前的這些鬼都是幾十年前寧口的人,因爲下海做生意,所以就跟著人來了這個島上。爲首的姓王,叫王大富,其人很精,也是最先發起在島上建設倉儲和碼頭的人。
當年,這些孤魂野鬼都是寧口沿海的居民,家裡有點積蓄,受到王大富的誘惑就帶著家產來了這裡。當時這島上還沒這麼多人,它們也算是第一批外來開發者,漸漸的島上欣欣向榮起來,往來貨船也多了,可這時候王大富也也起了壞心眼。由於這裡孤懸海外,天高皇帝遠,法制效應小,爲了一己私慾,王大富竟然命令手下苦力打手將衆人打死,埋葬在這處低窪溼地。衆人死後,王大富還給他們扣上了非法走私的罪名。
之後,王大富便將死者資產據爲己有,又從臨近沿海村莊招來苦力幹活兒。由於王大富有意爲之,之後又極力遮掩,當年慘禍,隨著時間流逝而被塵封。再加上,現在的島民又大多是之後登島的苦工的後裔,因此,就更加沒人知道了。不過,說來也巧,沒想到幾十年過去了,竟然會有一個天生呆傻的人發現了這隱藏了幾十年的秘密,又恰好讓我遇上了。
聽到了衆鬼的敘說之後,我稍作逗留,便與衆鬼分別了。既然已經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心裡也有了主意。回到住處,我試著幾次聯繫老頭子,可是都沒聯繫上,沒辦法我只能把那黑無常給找了上來。我現在可不怕它,憑藉著利誘之下,它也只能按照我的吩咐找夜遊神給鎮子上的居民託夢。
夢境都是一樣的,就是要借夜遊神之口讓鎮子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當年的事,而且引導著村民去低窪溼地將衆鬼魂的骸骨遷葬。本來我一個外來者,想要向鎮子上的居民講述當年的事兒難度就已經很大,更別說調動民衆遷葬了。可是,有了夜遊神託夢,如此一來,我就輕鬆多了,而且效果也好得多。
“八爺,還有件事兒,就是那百十個孤魂野鬼還得您給帶下去才行,您放心,答應您的事兒,我回去之後就給你送下去。”待夜遊神走之後,我笑呵呵的走到範無救跟前,點頭哈腰的請求道。
“好小子,算你懂事兒,那些野鬼就交給我了,好了,我就先走了。”等到了好處之後,範無救那傢伙也不拖泥帶水,轉身就走。
“誒,對了,麻煩你帶它們走的時候,讓它們自己在自己骸骨之上留下姓名,方便以後遷葬!”看著範無救漸漸扭曲的身形,我忽然想起個事兒來。
“好,記下了…”等我說完,範無救的身形已經虛化,而它那獨特的聲音卻在迴應著。
第二天,鎮子上鬧翻了天,所有人一覺醒來都忍不住對身旁的人講述了晚上做到的那個夢,而令所有人都驚訝的是他們竟然做了同一個夢。三人成虎,這下子可了不得了,民衆們紛紛找到了鎮長,自發的向著低窪溼地前去。到了那裡,衆人又看到了令人驚愕的一幕,滿地上都插著小樹枝,小樹枝上穿著一張黃紙,上面都寫著陌生的名字。
見此,所有人都不敢再有所質疑了,鎮長一聲令下,所有人都畢恭畢敬的刨土收屍骸。而我一番打聽,那王大富也早已病逝,膝下無兒無女,王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沒了。如此也算是惡有惡報,而那些被殘害的冤魂們也沉冤得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