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小區(qū)的轉角處停了下來, 寧佳悅只是短暫的驚訝,很快就想通,他既然存了心思要送她, 就一定事先都查清楚了。
葉昊澤率先下車, 從後備箱拎下來一些東西, 又拿過她的行李一起遞給她, 寧佳悅愣愣接過, 很想告訴他,她回家從來不買東西的,說起來很不孝, 可忽然讓她提著東西回家總是怪怪的。
他雖然還是冷冷的樣子,卻還是耐心地交代:“我想你一定跟他們說你找了份工作, 既然是找了工作, 用掙來的工資買點東西, 他們應該會很高興,對了, ”說著他又拿出錢包,把裡面的現金都拿出來,“這些錢你拿著,身上帶點錢總是方便的?!?
知道她會拒絕,趁她兩手騰不開, 把錢放到了她的外衣口袋, 順勢抱住她, 離別在即, 不捨的情緒淹沒了一切, 他早已忘了生氣,只想更緊地抱著她, 寧佳悅卻很不安,眼睛四處望著,生怕有熟人經過。
等他終於放開,她趕緊退後一步拉開距離,本想要爲她捋順發(fā)絲的手僵在半空,葉昊澤收起滿腔的柔情,淡淡叮囑:“去吧,回來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寧佳悅點頭應下,想想還是說道:“你路上小心,慢點開車。”
“好”
回到家,媽媽看見她手裡拿的東西,嘴上責怪著,卻也看得出很高興,爸爸聽見聲音,急忙從書房出來,嘴裡還不忘問道:“怎麼這個時間點回來了?中午打電話不是說坐下午的車嗎?我跟你媽還算著時間準備去接你呢,你這倒先回來了?!?
寧佳悅早已想好說辭,“這不是國慶了嗎?人太多,車站加了好幾輛車呢,再說了,我這不是想給你們個驚喜嘛,嘿嘿”
“你這孩子,我們說去接你,你還死活不讓,非要自己坐車,這提前回來也不打個電話,還拿這麼多東西,手疼不疼?給媽看看?!?
寧佳悅展開雙手來回晃了晃,“你看,沒事吧?我打車回來的,又沒提多久?!?
看她的手真沒事,沈正梅才放下心來,寧佳悅卻忽然抱住她,像以前那樣圈著她的脖子,頭枕在肩上,撒嬌一般地說道:“媽,我很想你。”
沈正梅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女兒時常撒嬌,可是很少會說這樣的話,她心裡難受,還是嗔怪地說道:“現在知道想媽媽了?以前也不知道是誰,成天嫌我嘮叨?!?
寧佳悅對著爸爸吐了吐舌頭,“唔,反正不是我,肯定是咱家的寧大教授了。”
“哎,我果然被嫌棄了,沒人想不說,還被誣陷。”寧弘文摘下眼鏡,還一邊拿手背作勢擦了擦眼睛,很是痛心疾首。
“行了,父女兩個都沒個正形,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睂幖褠倢χ鴮幒胛恼{皮地眨眨眼睛,父女倆默契十足。
沈正梅拉下她的手,上上下下來回打量著她,眉頭越皺越緊,“是不是工作不順心?我看著怎麼瘦了這麼多?”
“哪有?我怎麼沒覺得,啊,不過也有可能,外面的飯菜自然沒有媽您做的好吃啊?!?
沈正梅更加心疼,“你說你,回家多好,非得待在外面,我和你爸能放心嗎?光說吃就吃不好,你一個女孩子家,我們又不指望你幹多大的事業(yè),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媽媽就沒什麼要求了,再說了,你也要爲我們想想,你還能陪我們多長時間啊?再過兩年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寧佳悅沒想到她一句話引得媽媽這麼難過,只好苦著臉向爸爸求助,寧弘文雖然也難受,還是及時替女兒解圍,“孩子剛回來,你說這些做什麼?她還年輕,出去磨練磨練總是好的,真要是受了委屈,再回來就是了,你們女人家就愛瞎操心?!?
“我瞎操心?!也不知道是誰整天在我耳邊唸叨,就擔心他的寶貝閨女吃不好睡不好,有沒有受委屈?!?
寧弘文老臉泛紅,重新戴上眼鏡,拿過報紙坐在沙發(fā)上,只當沒聽見,寧佳悅嘻嘻笑著,用心感受著這濃濃的幸福。
沈正梅急著想要給寧佳悅改善伙食,拿過包出門買菜去了,寧佳悅看看還正襟危坐的人,賊笑著湊近,“寧大教授,還害羞呢?!人都走了,您就別裝了!”
寧弘文放下報紙,曲指敲她的額頭,“壞丫頭,還是這麼鬼靈精怪。”
寧佳悅順勢環(huán)著他的胳膊在旁邊坐下,歪頭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親近依賴,寧弘文拍拍她的手,語氣寵溺,“記得你小的時候,最喜歡爸爸抱你了,去哪都要我抱著,那個時候啊,只要你在身邊,爸爸可是一點威嚴都沒有哦。”
寧佳悅自然是記得的,從小她就跟爸爸特別親,上幼稚園的時候都要爸爸陪著,寧弘文一離開,她就哭鬧不止,寧弘文也是寵她寵得沒有原則,硬是請假陪女兒上學,直到寧佳悅完全適應。
回憶讓人不覺莞爾,在爸爸身邊,她的心平靜安然,不再驚惶不安,“爸,要是我一直不長大,你跟媽媽會不會很累啊?”
“呵呵,當然不會啊,其實爸爸還希望你要是一直那麼小該多好,爸爸可以去哪都帶著你,現在,你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爸爸也不能一直陪著你了。”
“爸……”寧佳悅鼻尖泛酸,摟著爸爸胳膊的手更加用力,臉埋在肩窩處來回蹭了蹭,像只撒嬌的小貓咪。
“哎,閨女長大了,就有了自己的心事了,爸爸看得出來,這次回來你跟以前都不一樣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跟爸爸說說好不好???別看爸爸老骨頭了,說不定還能幫得上你呢?!?
寧佳悅吸了吸鼻子,似真似假地抱怨:“我就是想不明白,社會怎麼是這個樣子???跟我以前想的都不一樣,太受打擊了!”她的事誰也幫不了,她只有這麼說,爸爸纔會相信,縱然擔心,也比知道那件事要好。
果然,聽到爸爸語重心長的教誨:“那是自然的,以前啊,在學校,你們面對的無非就是老師同學,考慮的也就是考試能不能通過,零花錢夠不夠用,再有就是你們小情侶間的感情問題,可是出了學校,從書本里走出來,你就會發(fā)現,社會遠沒有那麼單純,它複雜的多,我們能做的就是接受,適應,但爸爸還是希望,不管什麼時候,你都不要丟失自己的本性,保留初心,真誠待人,生活總是美好的是不是?”寧佳悅重重點頭,生活總是美好的。
在家的日子真實溫暖,每天聽著樓底下人們的談笑聲起牀,陪著爸媽吃飯聊天,傍晚的時候一家三口散步去公園。
閒暇時她也會鑽到爸爸的書房,看看書,偶爾也隨手塗鴉幾幅,再擡眼時爸爸就靜靜坐在那裡,噙著笑,看著書,以前並沒有覺得什麼,可這幾天,她常常會有頓悟的感覺:這樣,纔是生活吧,她想要的也不過就是家常的,平淡的幸福,沒有強迫威脅,不用害怕僞裝。
家裡的廚房一直是媽媽的專屬領域,從小到大,寧佳悅對廚房的概念僅僅是,那裡可以端出各種各樣的美食。
媽媽從沒讓她進過廚房,寧佳悅也從沒深想過媽媽這麼做的深意,直到一次無意間聽到媽媽跟鄰居的閒聊,記得那時候那個阿姨語氣間盡是驕傲欣慰,無非就是誇讚她的閨女多能幹,多懂事,家務活樣樣都不讓她操心,言辭間處處與寧佳悅做比較。
寧佳悅撇撇嘴,準備離開的時候意外的聽到媽媽涼涼的回了一句:“這些事等她們以後成了家,少不了要做,現在,我多做一點,我閨女就能少做一點,我就是再累,心裡也是情願的?!?
不記得那個人是什麼反應,寧佳悅卻感動得想哭,她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媽媽一直是以這樣的方式寵著她,她雖然從沒正面肯定、表揚過她,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這樣護著她,毫不掩飾她的母愛。
寧佳悅第一次知道心疼媽媽,這份心情跟媽媽心疼她的心情是一樣的,然後,她破天荒的進了廚房,但凡在家,媽媽做飯時,她都會跟進去,做一些簡單的事,或者乾脆只是陪著媽媽聊天。
媽媽阻攔不住,初時很不習慣,她更是不習慣,手腳笨的都不知道往哪放,後來總算有了長進,做不出精緻的飯菜,用媽媽的話說,好歹多了幾分心眼。
看媽媽一手拿著菜刀,一手按著菜,熟練地切著,還一邊轉頭跟她說話,寧佳悅真是心驚膽戰(zhàn),眼看刀就要切到手了,急忙喊她,“媽,你看著點,別嚇我!”
“放心吧,你媽做飯幾十年了,這菜啊,我就是閉著眼睛都切不到手的,倒是你,我剛跟你說話呢,合著你一句都沒聽進去。”
寧佳悅還是緊張地盯著,分神回道:“?。渴颤N?”
“我說,宸祿那孩子沒事吧?”
“沒……沒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