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
正如穆淮謙小公子所言, 回孃家探親的穆姑娘,等得確實(shí)有點(diǎn)著急, 穆大人夫婦不日就要啓程去北疆, 這一別, 還不知多久才能再見,是以, 穆姑娘特意帶了自己半歲大的兒子云哥兒回來,不巧的是,太后娘娘今日剛好召見幼弟穆淮謙,穆夫人只得陪著一起進(jìn)宮。
“露露, 你能別跟個陀螺一樣,一直來回不停的轉(zhuǎn)麼?”坐在寬榻邊的穆大人, 笑著將滾抱在一塊的外孫和孫子分開,爾後瞥一眼在屋子裡來回轉(zhuǎn)悠的女兒穆淮露,開口說道。
穆淮露姑娘生得一團(tuán)明媚開朗,聽見老爹取笑自己, 便踱回榻邊坐下,語氣微嗔道:“爹,便是宮裡留午膳, 娘和弟弟也該回來了……”見老爹端坐的四平八穩(wěn),表情愣是不驕不躁, 穆淮露姑娘忍不住問道,“爹,您就一點(diǎn)也不著急呀。”
“嗯。”穆大人十分淡定的回道。
——不提他並不算著急, 就算真的著急,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呀。
穆淮露姑娘神情一滯,然後朝老爹拱手錶示敬佩:“爹爹鎮(zhèn)定如斯,女兒實(shí)在是佩服佩服……可是,爹呀,太陽都快下山了喂,夫君一會兒就該來接我回去了。”她今天專門攜幼子回來,就是想和爹孃再聚一聚,順便讓爹孃看看外孫子,然而現(xiàn)在呢,她夫君大概已經(jīng)在下衙過來的路上了,可她想見的娘和弟弟卻還沒個影兒。
穆大人正要開口說話,這時,一個丫鬟匆匆走進(jìn)來,朝穆大人和穆淮露姑娘福身行禮道:“老爺,姑奶奶,跟著夫人和小公子去皇宮的小廝回來報信了,夫人和小公子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
穆淮露姑娘面上一喜,嚯的站起身來:“可有說爲(wèi)何回來的這般遲?”
丫鬟搖搖頭:“這個倒是沒有說。”
穆淮露姑娘擺擺手,示意傳話丫鬟出去,一扭頭,只見自己兒子又跟孃家侄子滾到一起了,她老爹正劈手將兩人撥開,被強(qiáng)行分開的兩個奶娃娃,一個咿咿呀呀的表示不滿,一個咯咯咯咯的咧嘴發(fā)笑,穆大人一邊逗兩個幾乎一樣大的奶娃娃,一邊溫聲道,“露露,現(xiàn)在放心了?可別再跟個陀螺一樣轉(zhuǎn)了,轉(zhuǎn)的爲(wèi)父頭暈。”
“爹爹,你又拿女兒取笑。”穆淮露再次坐回榻邊,輕點(diǎn)白胖兒子的小臉蛋。
過不多時,穆家的姑爺寧玉湛和穆夫人一塊進(jìn)門,望著被夫婿扛背進(jìn)屋的幼弟,穆淮露頓時驚訝不已:“娘,謙哥兒這是怎麼了?”
把小舅子擱放躺下的寧玉湛,已在結(jié)伴進(jìn)門的路上得知了來龍去脈,此時便嘴角抽抽的給妻子和岳父解釋道:“謙哥兒在宮裡吃了幾顆草莓,之後就腹瀉不止,太后娘娘讓他歇緩過來後,才叫回來。”寧玉湛口裡的太后娘娘,正是他的嫡親姑母,他和穆淮露姑娘的婚事,就是他太后姑母做的媒牽的線。
穆大人聽了女婿的話,眉峰稍稍一皺。
這時,穆夫人溫聲開口道:“誰知這孩子是怎麼回事,他和公主、王爺一起吃的草莓,王爺和公主都好好的,就他一個人腹瀉不止,他往日也不是沒吃過草莓,今兒倒奇怪了,太醫(yī)說他是腸胃不調(diào)……”此話一出,穆大人的眉峰便不著痕跡地淺淺散開。
“娘,別說了……”穆淮謙小公子露出一幅‘我很丟人’外加‘我很倒黴’的表情,正有氣無力的挺屍時,忽覺自己的左手被軟軟的小爪子撓了一把,將頭一轉(zhuǎn),只見自己的大外甥不知何時滾了過來,正在試圖搶他手裡的福娃娃。
見兒子哼哧哼哧滾到了他小舅舅身邊,穆淮露姑娘這才注意到,原來弟弟手裡還捏著一隻大紅衣裳的福娃娃:“謙哥兒,你哪得來的福娃娃,瞧著怪可愛的,給你外甥玩一玩吧。”
“桃……昭陽長公主送我的。”見大外甥堅(jiān)持不懈的奪娃娃,穆淮謙小公子只得鬆開手,叫大外甥搶走娃娃玩兒。
穆夫人坐到幼子旁邊,再和氣的笑道:“小公主講——陛下說多摁幾次福娃娃玩,病就好的特別快,便送了一個娃娃給謙兒。”
寧玉湛放下小舅子後,眼珠子就黏在了寶貝兒子身上。
見小傢伙傻乎乎的要啃福娃娃的臉,不等他開口,已見妻子輕輕給寶貝兒子撥開,柔聲哄他‘雲(yún)哥兒乖乖,這個娃娃是玩的,不能吃哦’,寧玉湛看妻子教兒子怎麼玩不倒翁時,耳邊忽聽到岳母的話,嘴角一溜,便道:“五王爺小的時候,陛下就這麼哄他。”
沒想到輪到公主表妹了,陛下還是……這麼陳詞濫調(diào),沒有新意。
外孫子被閨女看住了,穆大人便摟了孫子在懷,以免他再去騷擾‘生病’的小兒子,小兒子手裡的福娃娃,他早就瞄到了,不過,他更在意跟兒子一起回來的寶劍:“夫人,那把劍……”
穆夫人悄悄白了一眼丈夫,再語帶尊意的說道:“寶劍是陛下賜的,說是補(bǔ)償……謙兒所受的無妄之災(zāi)。”
寧玉湛微微有點(diǎn)小嫉妒的表示道:“嘖,我和陛下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他還沒送過我這麼好的寶劍呢。”目光瞄向臉色還有點(diǎn)慘淡的小舅子,寧玉湛笑道,“謙哥兒,在宮裡當(dāng)伴讀,逢五逢十這兩日能返家休息,以後要常來姐夫家裡,叫你姐姐瞧瞧你。”
穆淮謙眨眨眼睛,應(yīng)道:“我記下了,姐夫。”爹爹馬上要去駐守北疆,娘會一起同去,他在京城裡最親的人,就是哥哥和姐姐了。
穆大人玩著孫子的小嫩爪,心裡暗歎,長子進(jìn)了大理寺當(dāng)差,長女許嫁到了陛下的母家,如今幼子又要給五王爺當(dāng)伴讀,如此皇恩浩蕩,聖眷隆厚,他不好好給陛下賣命都不行呀。
日暮西山時,季子清陛下?lián)d著胖妹妹去慈寧宮。
“哥哥,你走的好慢喲。”趴在皇帝陛下龍背上的季子珊小公主,鼓著嘴巴發(fā)表意見。
季子清陛下無語地抽了抽嘴角,他身爲(wèi)一國之君,能揹著胖妹妹竄的跟只兔子一樣麼?別逗了好吧,季子清陛下擡擡手裡的小胖腿,叫小妹妹趴得更高些,口內(nèi)卻道:“扇扇呀,知道哥哥爲(wèi)什麼走的慢麼?”
“爲(wèi)什麼呀。”季子珊十分天真無邪的問道——不許說她胖!
季子清陛下語帶調(diào)侃的笑道:“因爲(wèi)你重的像座小山,哥哥有點(diǎn)背不動……”
跟在一旁充當(dāng)隱形人的劉全順公公,只敢在肚子裡笑得滿地打滾,至於圓臉上的表情,卻是繃的比石頭還嚴(yán)肅堅(jiān)硬,只聽小公主又奶聲奶氣的接口道:“我這麼小,哥哥都背不動,哥哥好笨哦!”
季子清陛下:“……”從小到大,還沒有人說過他笨好麼!
到了慈寧宮,惠安太后摟著白胖討喜的小閨女,微微不悅的譴責(zé)季子清陛下:“皇帝怎麼現(xiàn)在才把扇扇送回來?”她老人家都無聊很久了好麼。
季子清陛下覺著自己十分冤枉:“扇扇今天午睡的時辰長,睡醒了又在牀上滾來滾去不肯起,等容嬤嬤把她拾掇好了,她又嚷著肚子餓想吃東西,這一吃二玩的就到現(xiàn)在了,要不是朕提醒她該回慈寧宮了,這小丫頭還不知道要玩多久,才能想起母后您呢。”季子清陛下爲(wèi)自己辯解之時,不忘給胖妹妹刨個小坑。
惠安太后拍一記胖閨女的小屁股,笑嗔道:“你個小沒良心的,一玩得高興,就又把母后忘得沒影了?”
“纔沒有。”季子珊小公主十分心機(jī)的倒打一耙,“都怪大哥哥,給了我好多玩具,怎麼也玩不完!”因季子珊常溜達(dá)去乾明宮玩,現(xiàn)在的體元殿著實(shí)儲存了不少孩童的玩具。
季子清陛下牙根微癢,又想揍胖妹妹了腫麼破。
心裡默唸五個數(shù)後,季子清陛下若無其事的轉(zhuǎn)移話題:“母后,過幾日,終選秀女的名單就出來了,朕沒功夫過目,您替兒子挑幾個就行了。”
惠安太后語氣悠悠道:“秀女是給你選的,又不是給哀家選的,幹嘛要哀家操這個心,哀家呀……”伸手替胖閨女?dāng)n了攏鬢邊碎髮,“哀家現(xiàn)在只想逗扇扇玩,再說了,要是母后選的不合你意,回頭還得落埋怨。”
“母后何必打趣朕。”季子清陛下些許愁惱的支著下頜,“入選進(jìn)宮的秀女,合不合朕的心意,一點(diǎn)也不打緊,朕現(xiàn)在只在意……”
惠安太后斂去調(diào)侃的笑意,緩緩道:“清兒,母后是過來人,這宮裡要進(jìn)新人,皇后心裡肯定會有些不舒服,但相對這些,皇后更擔(dān)憂的事情,是她還沒有兒子,中宮皇后若是無子,這後宮就永遠(yuǎn)太平不了——”當(dāng)然,還有更奇葩的案例歷歷在目,她當(dāng)年已生了嫡長子在前,武老太后卻非把不算太亂的後宮,攪得一片渾濁不堪。
“朕知道,所以才讓母后隨便挑幾個家世不顯的秀女就得了。”家世普通,自然規(guī)矩本分,不敢隨便興風(fēng)作浪,他可不想他的後宮,鬨鬧的跟菜市場一樣,季子清陛下伸手撓撓胖妹妹的嫩下巴,“哦,對了,子銘那裡,母后可要細(xì)細(xì)替他挑一位好王妃。”
惠安太后嘴角一勾:“這件事,哀家心裡有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