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閨女開口, 富錦候老夫人頓覺眼皮子霍霍一跳。
在皇宮的公衆(zhòng)場合,富錦候老夫人可沒有呵斥閨女的權(quán)利, 雖然她朝閨女狂打‘快閉嘴’的眼色, 然而, 根本沒接收到信號的德太妃,已又施施然開口道:“您說是不是呀, 太后娘娘。”
隔著中間坐著的淑太妃,容太妃狠狠剜了一眼德太妃。
惠安太后端坐上首,望著容色嬌媚的德太妃,微微一笑道:“德太妃這話可說錯了, 兩個多月前,哀家曾召見過尤家公子, 略見一面後,覺著這孩子的第一印象還成,哀家正打算細看看,要是這孩子真是個好的, 讓他尚了永昌長公主也未嘗不可。”
聽惠安太后如此明言,容太妃立時喜上眉梢。
若說女兒和侄兒的婚事,以前只有八分可能,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九成九的把握了。
在容太妃喜不自勝時,德太妃忽然一臉楚楚的站起身, 聲音柔弱道:“太后娘娘,臣妾有話要說,論年紀(jì), 二王爺比永昌長公主還略大一些,怎的永昌長公主的婚事都有了眉目,二王爺?shù)氖聟s還沒個影呢,您不能只爲(wèi)永昌長公主著想,卻不管二王爺?shù)幕槭掳 !?
大庭廣衆(zhòng)之下,女兒就差直言說‘太后娘娘好偏心’的話了,富錦候老夫人此時恨不得再厥過去,眼不見心不煩,這樣裝柔弱扮可憐的‘後招’,要是真能對惠安太后起作用,她就把姓倒著寫。
“誰說哀家不管二王爺?shù)幕槭铝恕!被莅蔡箝_口道。
武老太后在世時,德太妃不管是人前還是人後,走的一直都是帶刺玫瑰的路線,這幾年在人前,已慢慢轉(zhuǎn)變成柔弱的白蓮花形象了,她剛纔的那一番話,是想告訴衆(zhòng)人,自個兒輕視疏忽她們娘倆兒了是吧。
惠安太后嘴角一勾,笑容溫和道,“二王爺?shù)幕槭拢Ъ以缇捅P算過了,明年就是春選之期,到時衆(zhòng)多的名門閨秀,定能給二王爺挑一個溫婉賢惠的王妃。”
事關(guān)永昌長公主季子媛,容太妃尤氏不好開口懟德太妃。
於是,淑太妃竇氏跟著開口道:“正是呢,二王爺是男兒身,到了明年的春選,多少窈窕淑女挑不得,永昌長公主卻是女兒身,這挑起駙馬來,可就麻煩多了,駙馬人選又沒誰負(fù)責(zé)登記造冊,那得一個一個篩選啊。”
賢太妃唐氏也陰陽怪氣的說道:“也不知道哪個淡吃蘿蔔閒操心的,太后娘娘剛開始替永昌長公主相看駙馬,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拿這事做起文章了,真真叫人噁心鄙夷……”
被指桑罵槐的德太妃,堵的胸口一鼓又一鼓。
隔著中間的空閒場地,富錦候老夫人再次朝德太妃狂使眼色——小祖宗,你可千萬別再開口說話了。
可惜的是,德太妃和富錦候老夫人根本沒有一點心有靈犀的感應(yīng),只見德太妃忽然噗通一聲跪到地上,對坐在上首的惠安太后露出滿臉懇求的表情:“太后娘娘,您既然許了尤家和永昌長公主的親上加親之事,不如也成全二王爺和武家的婚事吧。”
德太妃的話音落後,春景殿內(nèi)立時靜可聞針。
這……是在請求賜婚,還是在藉機逼婚?
惠安太后並未動怒,只一臉雲(yún)淡風(fēng)輕的表態(tài)道:“哀家剛剛已經(jīng)說了,二王爺?shù)幕槭拢瑫诿髂甏哼x之後再訂下。”
在富錦候夫人緊張到幾乎無法正常呼吸的目光中,德太妃以一幅楚楚可憐的哀求姿態(tài)再道:“求太后娘娘看在先帝爺?shù)姆萆希统扇宋浼液投鯛數(shù)幕槭掳伞!?
竟是死皮賴臉的非要把婚事當(dāng)場拍案定下。
淑太妃竇氏幾乎都想翻白眼了。
德太妃,你能別老提先帝爺麼,先帝爺在天上也許很忙的呀,哪有那麼多面子借給你用。
容太妃冷笑一聲:德太妃……又在自以爲(wèi)是了。
德太妃武氏跪在地上,自信滿滿的等待惠安太后的答覆,現(xiàn)在的她對惠安太后多敬重,惠安太后要是敢不答應(yīng)她的請求,那就是枉顧先帝爺?shù)倪z言,這麼多誥命夫人可都是見證者,所以,惠安太后她不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
惠安太后語氣微妙且奇異的開口確認(rèn):“德太妃,你真想叫哀家成全二王爺和武二姑娘?”
眼瞧著勝利在望,德太妃想也不想的答道:“是,求太后娘娘應(yīng)準(zhǔn)了吧。”
“好。”惠安太后答應(yīng)的這般乾淨(jìng)利落,令在場衆(zhòng)人無不面露驚色,但很快,許多人的驚訝表情,突又換成了忍俊不禁的神色,因爲(wèi)惠安太后接下來又慢條斯理的補了一句,“既如此,那就把武二姑娘賜給二王爺當(dāng)側(cè)妃吧。”
側(cè)妃?
等等……這劇本不對呀,她給侄女求的明明是正妃之位!
眼瞧著在場的女眷,幾乎個個拿帕子掩脣偷笑,德太妃忙趕緊開口糾錯道:“太后娘娘,臣妾的意思是讓二姑娘當(dāng)二王爺?shù)恼健!?
她兒子將來可以有四個側(cè)妃,要是隻求個側(cè)妃之位,她費這麼多心思籌謀做啥呀。
惠安太后十分好心的溫聲解釋道:“哀家已經(jīng)說過了,二王爺?shù)恼鷷诿髂甏哼x之後再訂下,可德太妃你現(xiàn)在就心心念唸的想把二姑娘許給二王爺,你又特意提了看在先帝爺?shù)拿孀由希愣歼@麼說了,哀家哪能不讓你稱心如意呢,所以,就只能讓二姑娘屈居……側(cè)妃之位了。”
嘴角若有似無的輕輕勾起,惠安太后態(tài)度溫良道:“剛好富錦候老夫人和富錦候夫人都在,你們出宮回去的時候,就把賜婚的懿旨,也順道帶回去吧。”
陡聽惠安太后將二孫女賜給二王爺當(dāng)側(cè)妃,富錦候老夫人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差點沒直接背過氣去,側(cè)妃的名頭聽起來不錯,也能當(dāng)?shù)钠鹨宦暋锬铩姆Q呼,可那終歸是個……妾呀。
富錦候老夫人剛順過來一口氣,就又聽到惠安太后說,讓她和大兒媳順道把賜婚懿旨帶回去。
不拘是聖旨還是懿旨,歷來都是由內(nèi)監(jiān)使者宣讀,哪有什麼讓人捎帶回去的先例。
被惠安太后當(dāng)場如此羞辱,富錦候老夫人的一張老臉,幾乎臊成了醬爆豬肝色,同時也明白,惠安太后這是被胡攪蠻纏的閨女氣著了,要不然也不會如此不給武家面子。
現(xiàn)實境況與理想情況差距太大,德太妃表示相當(dāng)不服氣,心裡一急,當(dāng)即扒了柔弱白蓮花的僞裝外皮,展現(xiàn)出帶刺玫瑰的囂張本色,只聽她義正言辭的質(zhì)問起惠安太后:“太后娘娘,二姑娘堂堂一個侯府嫡出千金,怎能屈居側(cè)妃之位?”
惠安太后輕輕‘哦’了一聲,不緊不慢的諷刺道:“哀家記得,德太妃你似乎也是侯府的嫡出千金,你能屈居妃妾之位,爲(wèi)何二姑娘就當(dāng)不得側(cè)妃之職,莫非德太妃認(rèn)爲(wèi),自己還不如自己的侄女?德太妃你可太謙虛了。”
董皇后默默爲(wèi)婆婆的好口才點贊。
德太妃卻幾乎要氣炸了,雙眉一豎,已忍不住滿腔的怒氣:“你……”
就在這時,春景殿內(nèi)忽然響起一聲驚呼:“不好,富錦候老夫人暈過去了!”
見傻閨女越描越黑,越說越丟臉,富錦候老夫人再受不住刺激,眼前一黑,就搖搖欲墜的閉眼倒下去了。
惠安太后暗暗輕曬了一聲,她還沒讓德太妃的戲演完呢,武老夫人這個親孃倒先撐不住了:“碧雲(yún),命人去請?zhí)t(yī)過來。”罷了,反正也叫德太妃又出夠了風(fēng)頭,那就鳴金收場吧。
碧雲(yún)嬤嬤麻溜的應(yīng)了聲是,爾後叫隨侍宮女出去傳話給跑腿太監(jiān)。
武老夫人那裡亂成一團糟糕時,淑太妃竇氏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輕嗤一聲:“真是晦氣,大過年的,竟暈倒在宮宴上,身體不舒服就告假嘛,難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還會不準(zhǔn)?”
容太妃尤氏心中樂得要命,也跟著開口附和道:“娘娘,好好的宮宴都被攪壞了,反正時辰也差不多了,今日的宴飲不如就此散了吧……”
眼珠子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容太妃又道:“多時不見,小公主在慈寧宮裡,恐怕也該想念娘娘了。”
惠安太后便順著容太妃的話道:“老夫人暈厥不宜挪動,德太妃就留在春景殿裡先陪著,至於其餘的人……都各自回府過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