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送圓圓的, 又不是給你的,不給你瞧。”季子珊將籃子往身後一藏, 十分熟練的抗旨不尊道。
隨著年歲漸長, 將近而立之年的季子清陛下, 一身的端肅威嚴仿若刻進了骨子裡,愈發瞧著不怒自威了, 若是旁人如此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季子清陛下早叫人拖她下去該咋地就咋地了,而對於自己從小疼著寵著縱著長大的小妹妹,季子清陛下的態度無疑會寬泛許多:“不給朕瞧?那好, 朕問你,你買東西的銀子, 是誰給你的?”
“是我元寶哥哥付的!跟你沒有一點點關係!”別看季子清陛下嚴肅的虎著臉,季子珊可一點不怕他,該理直氣壯時,就絕不畏畏縮縮, 該挺胸挺腰時,就絕不卑躬屈膝,她當的是公主皇妹, 又不是服侍僕從,怕他個閏土。
瞅著小妹妹昂首挺胸的驕矜模樣, 季子清陛下簡直要被她逗樂了:“你元寶哥哥的銀子,都是朕給的,朕想看看自己的銀子都買了些什麼, 又有何不可?快把籃子拎過來,不然,後果你知道……”
“我不知道!”季子珊朝殿中房樑翻著白眼道。
後果自然是——季子清陛下從寬榻上站起身,親自把只有三腳貓功夫的小妹妹……揍了一頓。
“真是記吃不記打?!奔咀忧灞菹陆僮咝≈窕@後,不理捂著胳膊嗷嗷叫的瘦妹妹,徑直走回寬榻,掀揭開竹籃上的藍色搭布,從裡頭捏出一隻只精巧的小玩具,有木雕的小奶狗,有竹刻的小蜻蜓……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足足堆了小半張桌子,季子清陛下饒有興致的清點一番後,目光幽幽道,“都是給元昊的?”
此時,季子珊正坐在榻桌另一旁揉胳膊:“對啊,元燦和元煙不喜歡這些小玩意兒,二皇子和三皇子還那麼小,又不會玩兒這些東西,我不給圓圓,我給誰呀,難道給皇兄你玩麼?”季元燦和季元煙是季子清陛下的長女和次女,一個三歲半,一個剛過兩歲,至於二皇子和三皇子,連週歲都還沒到呢。
季子清陛下瞧著哼哼唧唧的小妹妹,忍不住問道:“你出去逛這一趟,難道就沒想著送皇兄一件禮物?”
——欸?
季子珊眨巴眨巴眼睛,拉長著聲音呵呵笑道:“我上次出宮,給你買了一把扇子,你不是說太醜污眼麼,皇兄,你富有四海,要啥有啥,沒有一點品味的我,哪還敢再獻醜討嫌啊……”話說,季子珊這倆親哥,以前有多順從依著她,現在就有多愛欺負她,於是,她經常一言不合就挨‘打’或者挨‘罵’。
季子清陛下喉間一哽,這時,圓圓大皇子從書桌後站起身,捧著寫好的文章過來。
“哎喲,圓圓寫了好半天字,眼睛該累了吧,讓你父皇檢查著功課,咱們去魚缸邊瞅瞅魚,也歇歇眼?!奔咀忧灞菹聞偨舆^圓圓大皇子遞去的文章,季子珊就開口笑道,御書房裡的那口大魚缸,還是季子珊九歲那年送的,當時送的理由就是讓季子清陛下在閒暇之餘,能夠看會兒魚歇歇眼,放鬆下神經。
因是季子珊送的,是以,這兩年劉全順簡直當眼珠子似的精心照看著。
“也沒寫多大會兒,眼睛不累?!眻A圓大皇子可沒自家小皇姑的豹子膽,三天兩頭的和皇帝老爹上演全武行,就憑著一星點的三腳貓功夫,愣是越挫越勇,皇帝老爹還沒檢查好他的文章,他哪敢說溜就溜啊。
季子清陛下覷一眼長子,語氣溫淡的指了指桌子:“唔,你小皇姑從宮外給你帶的禮物,瞧瞧吧。”
得了吩咐和準許,圓圓大皇子纔去瞅已經擺上桌子的各式小玩意兒,至於自家小皇姑,已經又嘰嘰喳喳的笑道:“圓圓,這些東西,有的是姑姑挑的,有的是叔叔挑的,你一件一件猜猜看,要是能猜對一半兒,姑姑就親自到廚房,給你包一碗餃子吃,怎麼樣?”
正低頭檢查功課的季子清陛下,毫不留情的嗤笑一聲:“就你包的餃子樣兒,能看麼?”
季子珊齜牙扭頭:“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母后都說了,我包的餃子……特別好看!”
季子清陛下在心裡吐槽了一句‘母后分明就是在睜眼說瞎話’,爾後將手上的幾頁紙擱到一旁,開口道:“時辰不早了,劉全順,傳晚膳?!?
默默當了半天壁花的劉全順,這才吭聲應是。
“來,圓圓,多喝點魚湯,很補腦子的?!奔咀由菏⒘艘槐K鮮魚湯,遞給圓圓大皇子,又盛了一碗苦瓜玉米排骨湯,端給季子清陛下,“呶,皇兄,你多喝點這個,好好敗敗火,別整天一見我就上火,你說,我躲著你不見吧,你又叫順公公去找我,我一來,你又忍不住找我茬,皇兄,母后都沒你這麼難伺候……”
聽小妹妹說得滿腹怨言,季子清陛下挑了挑眉,問道:“皇兄的脾氣……最近真的很不好?”
季子珊十分老實的點點頭:“嗯,對我最兇了。”
季子清陛下默默反省了一下,然後擰起一對兒劍眉沉聲道:“那是因爲你最不聽皇兄的話吧,叫你往東,你偏往西,叫你吃飯,你偏要吃零嘴兒……”整天和皇帝老子這麼對著幹,皇帝老子不生氣才奇怪吧。
季子珊默默端起湯碗擋住臉……
宮中規矩,在皇帝陛下用過晚膳後,敬事房就會捧著宮妃的牌子,叫皇帝陛下選擇當晚的侍寢妃子,不過,在季子清陛下的授意下,此規矩略有修改,凡昭陽長公主留在乾明宮用晚膳時,敬事房的人不得捧牌求見,故而,在劉全順吩咐宮女撤膳時,敬事房的人壓根沒敢現身。
季子珊洗手漱口後,便端起消食茶慢慢飲著:“皇兄,喝完茶,我們一起去看看皇嫂吧。”
“……嗯。”季子清陛下輕輕撇著茶蓋,成熟俊逸的臉龐在燭光的映照下,閃過幾許苦惱的黯然。
他與董皇后結成夫妻十餘載,雖稱不上鶼鰈情深恩愛無比,但對這個髮妻,他一向是敬重對待的,如果可以救得她的性命,費多少珍稀藥材他都捨得,可惜,多少好藥供她用著,她卻還是一日日衰弱消瘦下去。
太醫院院正哆哆嗦嗦的告訴他,董皇后能撐到今年年底,就已經是極限了。
作者有話要說: 20號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