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哼哼哼哼……”起牀賴嘰的動靜比以往要銷魂許多,翻個身,再翻個身,不成調的時尚小曲兒從略乾澀的喉嚨裡流出,簡直潰不成軍,睜開明亮的雙眼,一腿搭在另一隻曲起的膝蓋上,心情爽朗的顫啊顫……
躺了五分鐘也沒人進來問候一聲,梅畫嘿嘿一笑翹起腳丫子做起了牀上蹬自行車的運動,結果還沒數完二十,就累的虛喘冒汗,腿打顫兒。
“畫畫,醒了,快喝點水,溫熱的,可解渴呢?!卑孢种於酥笸脒M來,碗裡顯而易見的冒著熱乎氣兒。
鼻尖出了一層汗的梅畫垂著眼簾,眼睛露出一條縫沒情緒的盯著那飄飄蕩蕩的熱氣,無力跟他爭辯,他確實渴了,雙手支起身,側歪著就著艾奇的手就喝了。
“擦擦。”從肩膀上隨手拽下來毛巾子就往梅畫的臉上捂……
梅畫:“……”
粗魯的人啊,真粗暴,腦袋裡就沒有那根叫做精巧細緻的弦兒。
整張臉被大手一罩,一胡嚕,其實也沒多大勁,可手巾子一拿下來,梅畫小臉已經泛紅了。
沒好氣的瞪了眼獨自樂呵的粗人,粗聲粗氣的問,“哥回來了麼?”
艾奇正打開衣服箱子給梅畫找了那套青色的細麻布裡衣服,拿過來笨拙的幫他換上,美色當前,艾奇的腦瓜子理所當然的慢了半拍。
梅畫等不著人的回答,擡頭一看就見到這幅癡愣的表情,雖然不至於垂涎欲滴,但心裡還是倍感丟人的起了火,擡起巴掌在那健碩的胸肌上扇了幾下。
“畫畫?畫畫怎麼了怎麼了?”魂遊天外的人瞬間回身,雙臂張開將人圈進懷裡,腦袋伏進清香的脖頸裡趁機猛親了幾口。
這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麼?梅畫被他弄得癢癢,暗罵自己沒事找事,一個勁兒的往邊上躲,他只換了褲子,上身還光著,艾奇這麼一抱,兩手自然的一個託著他的腦袋,一隻手在腰上大大方方的摩挲了半餉,暗喜比以前圓潤了不少,再也不是一身骨頭了。
梅畫沒有繼續強行的將人推開,這種親身的觸感使得他的心裡涌起一陣漣漪,不在懊惱的閃躲,他竟喜歡這種強硬的魯莽,秀臉赫紅的靠在堅硬的臂彎裡,無規則大力度的親吻引起他身體不停的輕顫,玄妙的輕吟衝出嘴角,勾的艾奇的手臂又緊了幾分。
說來就來的感覺神仙也擋不住,可總歸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和責任,艾奇喘了粗氣在殷紅的雙脣上要命的啄了幾下,才戀戀不捨的將人放開。
梅畫得了好處不願就此放棄,哼哼唧唧的一直緊貼著人不放開,兩手攀上艾奇的脖子嘞的人臉紅脖子粗。
“畫畫,”艾奇艱澀的嚥了下口水,忍著在將人再次抱住的衝動,和言細語的道,“畫畫,使不得,你現在月份還小,必須,必須過了四個月才行。”
艾奇的汗水滴在了梅畫的臉上,眼中一片隱忍退縮,梅畫潮紅的眼角虛瞇著,咬著下脣,不爲所動。
“畫畫,乖啊,畫畫,不能傷了你,孩子,也受不住?!?
不提這還好,一提到孩子梅畫蹭的一下脫離開來,一時間無數個星星點點匯聚於腦海,同時心內浮起陣陣跳躍般的金屬衝撞,他明白怎麼究竟是怎麼回事了,爲什麼倔強的骨氣會毫無預警的輸給情-欲之事,爲什麼看似冷漠的身體會變的這麼敏感失常,爲什麼失了傲心上趕著要求壓卻一點都不反思,是了,是了,都是肚裡的這個東西,是他!是他!
通透的一瞬間彷彿失了所有的生機,毫無雜質的淚水洶涌而出,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在咆哮,他不想變成這樣,他不要變成這樣,強大的怒火與悲傷形成共鳴,他們揭竿而起,掀起驚濤瀚浪,一輩子要依附於一個男人,這樣沒有骨氣沒有尊嚴的活著,到底是爲了什麼?姓梅的何時淪落至此!有那麼一秒他竟心生死志!
說什麼好死不如賴活著,說什麼既來之則安之,那都是屁話,沒有目標,沒有未來,沒有期待,日日渾渾噩噩,將將就就,一輩子呼吸於寸井之地,這就是用生命換來的另一種人生麼?
……
艾奇懵了,驚了,傻了……
屋內的空氣停滯了,屋內寂靜的不像話,梅畫無聲的躺在牀上,沒有一絲活力,艾奇茫茫的呆坐在牀邊,抓著梅畫的手,兩隻手包裹在一起,死死的不鬆開。
……
艾美是申時初到家的,艾花枝給他顧著驢車直接將人送到家門口,搬下兩個筐謝了喝杯水便趕回去了。
艾美擦擦額上的汗,到了家他就不急了,臉上喜氣洋洋的,一絲疲憊的感覺都沒有,張蘭蘭從陰涼地地聽見動靜便轉出來看他,笑道,
“你這兩天可夠忙,瞧把你喜的,大中午的也不說歇一會兒在回來,怎的就差著一時半刻了呢?!?
艾美將筐裡西瓜搬出來兩個,擡頭看他道,“歇了,歇了午覺纔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晌午歇上半個時辰就算多的了?!闭f完又指著地上的西瓜說,
“這是我姑麼給買的,他村裡種這個,甜的很,一會兒挑桶水在裡面冰會兒,爽口著呢。”
張蘭蘭幫他把西瓜挪到陰涼地裡,兩人坐在小板凳上,感念著道,“還是姑麼疼人,好東西從來忘不了你,沒得連著我們也沾光?!?
“唉,咱又不是外人,說那些作甚,”艾美知他又犯了左性,便叉開話題,“阿麼在麼?”
張蘭蘭回會意的搖搖頭,撇嘴輕蔑地道,“沒,就咱倆,你不知道今兒晌午大伯麼來了,明裡暗裡的說咱是親戚可不能外道讓人瞧笑話,話裡話外又提著讓琳子跟你學繡活,那好話真不要錢,撿著誇死人的話說起來沒完?!?
艾美冷哼一聲,帶笑不笑的說,“要擱往常也許我還會考慮一下,後退一步,甭管怎麼說也是一個村子的,這現在又連著親帶著故的,可這會兒竟是不能了,小畫那離不開人,眼錯一會兒也不行,家裡地又多,還有一個月就到了麥收,前前後後十幾畝麥子地,可真累死個人,我現在哪有功夫教他,就是自個兒的繡活我都做不了多少了?!?
“誰說不是呢,這地少了也愁,地多了也愁,不過多總比少強?!甭犓@麼一細說,張蘭蘭也替他愁的慌,想了想,看了眼一副愁容的艾美,抿下嘴,試探著說,
“要是二奇跟小弟忙不過來,就讓你大哥幫著搭把手,家裡麥子就那三畝地,有爹一個人就足夠了,要是這邊用人就再讓他回來,反正離的也不遠,來回倒替著二奇跟小弟也能輕鬆些。”
說完以後,張蘭蘭的心一直懸著,這是他自己這兩日合計的,家裡老的指望不上,他們也辛苦了半輩子,能有今天這份家業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未來的路怎樣走還得靠自己,靠兄弟,現如今他們大房勢氣明顯弱於二房,自己親家指望不上,又沒別的旁門左道,只能指著兄弟關係非常親厚的二弟和二弟夫,這一時刻張蘭蘭無比慶幸當初自己何其明智的沒有和艾美打擂臺,反而各自的謙虛禮讓讓他們的妯娌關係親厚緊密。
艾美琢磨著他的話的含義,心裡笑起來,臉上恢復平靜,拍拍他的手說,“咱倆真想到一起去了,原想著讓周裡跟大哥說呢,我還不好意思開口,你這可是解決了我的難題了。”
“不過爹和阿麼那會不會有意見啊,這又沒工錢。”艾美點了一句。
張蘭蘭正興奮不已,沒多想後一句,聽到他的擔憂便把想好的話倒出來,“自然不會的,讓周實周裡去說保準比你我出頭管用?!?
倆人又說了些旁的話,艾美便回屋換了身家常的衣裳,背上裝著兩個西瓜的筐,裡面還放了一個包袱,興沖沖的去看小弟夫去了。
到了門口,家裡靜悄悄的不像話,艾美以爲人還在睡覺,便將筐擱在了屋門口,只提溜著包袱進了裡屋。
“唉?我以爲沒人呢,”把東西往窗戶邊的椅子上一放才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
“這是咋啦?”邊說邊走到牀前,弟弟跟著木樁子一樣一動不動,就剩喘氣了,眼睛眨也不眨,目光都直了,再看弟夫,雖然臉上的淚痕早就幹了,可架不住那紅彤彤的眼皮發腫,再瞧弟弟那死命的抓著人的手,一個土疙瘩在他腦子裡爆的塵土飛揚,艾美的身體當下冷了十分,嘴脣哆嗦,不是他想的那樣吧?他只出去了半日就出了差錯了?那孩子……孩子……
艾美一個心驚肉跳肝膽俱裂氣火攻心,一口氣沒上來,側歪的身子便倒了下去……
艾奇打了一驚,晃過神,迅速的躥出一步,抱著艾美的身體坐在地上,焦急萬忽,口裡大呼:“哥哥哥……”
梅畫眼珠動了動,手指細微的捲了卷,渾身凝聚鬱結悲涼之氣,呼吸已然輕緩了許多……
艾美昏的快,艾奇大力的晃悠,一遍一遍的在艾美耳邊聲嘶竭力的喊哥,要把他的魂勾回來,沒幾分鐘,艾美悠悠轉醒,不想別的,第一時間抓著弟弟的衣襟紅著眼睛苦澀的問,“孩子怎麼回事?你怎麼照看的,你……你……”艾美再也痛心難過的說不出,抱著弟弟又捶又打,悶悶的哭聲飽含了多年的期盼之情,當初有多開心,當前就有多傷心。
艾奇是個死腦筋,但並不代表他就傻,從大哥斷斷續續的言語中也琢磨出不對味,
“哥,孩子好好的,好著呢,你別擔心別這樣啊,哥,好著呢好著呢……”艾奇一遍遍的在艾美的耳邊輕喊。
艾美捶打的手漸漸停下來,尤爲不信的輕喃,“孩子好著呢?”
“嗯,好著呢!”艾奇繃著臉,重重的點點腦袋。
一聲阿彌陀佛,心臟歸了位,艾美破涕爲笑,迅速的推開人站起來,嘴裡不免呵斥,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那你們這是做什麼?嗯?小畫爲什麼哭?你怎麼都又跟著悶棍樣?”
艾美低頭瞧著梅畫呼吸淺輕,手碰碰的他的臉感覺微涼,也沒心問到底怎麼回事了,忙催著人去院子裡的水缸裡打了盆溫熱水,沾著白淨的手巾子擰乾了一點一點給人擦著淚痕,感覺到梅畫的身體也微涼,艾美扯過一旁的薄被給人蓋上,又探了探額頭感覺沒發熱,才拉著二奇出門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