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沒有不高興。”獨孤擎矢口否認。一來，他不喜歡被人猜透心思。二來，他討厭被人憐憫。

再加上他曾經爲了蘇雲心毅然拒絕過水冰心，現在卻被蘇雲心所傷，這讓他內心很尷尬，急於逃避她。

“大王的臉已經出賣了大王的心。即使大王不愛臣妾，也可以將臣妾當成傾訴對象，臣妾希望能爲大王排憂解難。”

“多謝你的好意，但本王沒心情，你還是先回吧！”

“就算大王嫌臣妾煩，也該給臣妾一個面子，喝口茶。這壺雨前龍井是臣妾特意爲大王泡的，大王不要浪費臣妾的一片苦心。”

“本王真的……”

不等他拒絕，水冰心拉著他將他按坐在凳子上，幫他倒了杯茶。“大王？”

獨孤擎只好沉了口氣，接過茶杯。茶水清冽甘甜，香氣在脣齒間瀰漫，繼而深入心裡，沁人心脾。他原本焦躁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大王還記得嗎？以前我們總是坐在橋下，一邊賞夕陽，一邊喝酒。那段日子，很輕鬆，很愜意，臣妾終身難忘。”

“嗯！”獨孤擎不自覺拿她和蘇雲心作比較，這才發現他們間溫馨的回憶竟然少得可憐。就連看日出，都不如想象中那麼美好。

或許，她從來都沒有愛過他。至少，沒有他愛她愛得那麼深。在愛情中，誰陷得更深，往往傷得更重。

“有些時候，不開心的事情憋在心裡久了，會憋出病來。找個人聊聊，會好很多。”

“臣妾不敢保證能讓大王豁然開朗，幫大王排憂解難。但至少，願意傾聽。希望大忘記得，大王不是一個人，還有臣妾在。”

這番話極爲誠懇貼心，令人感動。對爲情重傷的獨孤擎而言，更猶如黑暗中的火光，溫暖了他冰冷孤寂的心。

面對眼前這個溫婉癡心，善解人意的女子，他心中一動，握住她的手。“冰心，謝謝你，到這個時候還這對我這麼好。只有在關鍵時候，才能看清一個人的心。”

他落難時，心愛的女人落井下石，無情地扼殺了他們的孩子。而等了他這麼多年，到頭來被他殘忍拒絕的女人卻對他這麼關心。真的很諷刺！

“有時候，想要弄清一件事，不能光看表面。大王有沒有想過，婉妃這麼做是出於無奈？”

“無奈？什麼樣的無奈讓她連自己的孩子都殘忍殺害？”獨孤擎冷冷地甩開她的手，恨意再次被激起，眼中怒氣乍現。

“一開始，我以爲她是爲我犧牲，結果卻發現這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我不過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被她肆無忌憚地戲耍於股掌間。”

“一旦我沒利用價值，她就毫不留情地將我拋棄，甚至還……這樣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雖然我和婉妃相識的日子很短，沒有資格評論她的爲人。但有一點，我很確定，那就是她是真心愛大王的。否則，她不會爲大王付出那麼多！”

“那不過是她欺騙我的手段而已！她的演技真好，連你都被騙了。”獨孤擎譏諷地冷笑了

幾聲。

“臣妾知道，大王不會因爲臣妾的話而改變對婉妃的看法。但臣妾懇請大王能對婉妃寬容一些，否則會讓她離你越來越遠。到最後，大王將永遠失去婉妃！”

獨孤擎像被人從背後用力砸了一錘，悶悶地疼。

他覺得喉嚨一揪，胸口壓抑得難受，莫名地感到越來越心慌。彷彿真能預見到，她離開他的那一天。

重心失衡，他極度沒有安全感，彷彿極力想要挽留住什麼似地，用力捏緊茶杯。嘴上卻還滿不在乎地冷嗤。“那種女人，本王不在乎。”

“大王是否在乎她，心裡清楚。臣妾要說的只有這麼多，臣妾先告退了。”

獨孤擎煩躁地將茶當成酒一樣往嘴裡灌，低頭的瞬間，瞥到一抹淡青色的身影正朝這邊走來。心跳，重重地慢了一拍。

當時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一把抓住水冰心的手腕，將她拉進自己懷裡。

“大王……”水冰心吃了一驚，當看到蘇雲心時，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忙掙扎起來。然而，獨孤擎的手臂緊緊箍她，她越掙扎越用力。

等蘇雲心走近些，他突然大笑起來，摸上水冰心的臉。“愛妃，你真懂得討本王歡心。不像某些人，讓本王看了心煩。”

蘇雲心定住，心碎地望著湖心亭內“恩愛纏綿”的身影。

她的心好痛、痛得無法呼吸，耳旁依稀還回響著他信誓旦旦的承諾，只愛她一人的承諾。可如今，他的溫柔，卻是對另一個女人。

之前她對柳菲兒好，她還可以心存幻想，希望他是爲了故意氣她才這麼做。但水冰心曾是他最愛的女人，他現在又這麼恨她，她真的無法確定。

“從前是本王不好，受人矇蔽忽略了你，你願意原諒本王嗎？”無比溫柔深情的聲音，獨孤漠眼角的斜光，卻不動聲色地關注這蘇雲心。

他很想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潛意識裡還有點期待她會生氣，受傷……吃醋，可是她的神情是那樣地平靜，彷彿眼前發生的事與她毫無關係。

水冰心明顯感到，握在自己腰上的手不斷地加大力度，幾乎要將她折斷了。幾乎粗暴的力度，與他溫柔的眼神形成了極大的諷刺。

她知道他在做戲，故意想要刺痛蘇雲心。但她不好挑破，唯有陪著他演下去。

蘇雲心的心很痛很痛，獨孤擎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進她的胸口。視線模糊、雙頰潮溼。原來，她哭了！

她還以爲自己的眼淚已經枯竭了，心也痛得麻木。但原來，她還有眼淚，她還是會覺得痛。

那些淚水滴入心間，痛徹心扉，撕心裂肺。卻不能宣泄，只有將一切吞入腹中，默默承受著幾乎將她摧毀的痛苦。

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得倉皇狼狽，忙收回目光，裝作毫不在意地離開。

但這一反應刺痛了獨孤擎，他推開水冰心，惱火地霍然起身。火焰般的眸子緊盯著蘇雲心的背影，想要將她焚燬似的。

該死！她竟敢給他這麼平靜的

反應，難道她一點都不在乎嗎？不該是這樣的！

她的平靜無疑是對他的諷刺，讓他覺得自己像個無理取鬧，自取其辱的跳樑小醜，這自導自演的戲幕無比荒唐可笑。

但即使萬箭穿心，他仍無法就這樣放她離開。他衝她咆哮，“賤奴，給本王站住！”

蘇雲心猛地定住，彷彿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驚恐地睜大雙眼。腳掌膠著在地上，她如被貼了定身符，沒有回頭，也沒有繼續走，就那樣定定地站在原地。

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背後那道如熊熊火焰般燃燒著的眸子，讓她由心底涌現出一種恐懼感。

“滾回來！”

她沒動。

這是什麼意思？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嗎？獨孤擎怒火攻心，強忍住衝上去將她抓回來的衝動，壓低聲音，以低沉恐怖的聲音威脅道：“不要讓本王說第二次。”

死就死吧！蘇雲心硬著頭皮轉身，望著自己的腳尖一步步緩慢而艱難地朝他走去。每靠近他一分，她心頭的巨石又重一分。她吸了口氣，“奴婢參見大王，娘娘！”

“你還知道自己是奴婢？”獨孤擎眼冒怒火，不留情面地譏諷道。

“……”蘇雲心壓低著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既然大王有話和雲心說，臣妾就先告退了。”水冰心很識趣，知道這個時候大王恨不得天地間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娘娘……”蘇雲心焦急地望向她的背影，直到被獨孤擎冰冷的目光鎖中，才被迫扭過頭來，繼續當她的鴕鳥。

“你怕本王吃了你不成？”

“奴婢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剛纔不是還偷聽本王和王后說話嗎？”

“奴婢只是無意間聽到，請大王恕罪。”

“你都聽到了？”他挑眉，隱隱透出某種期待。

“……嗯！”

“那你怎麼想？”

“……”蘇雲心不懂他的意思，又不敢問，只好搖頭。“奴婢沒有想法。”

殊不知，“沒有想法”是獨孤擎最不願聽的答案。他要的是她的在乎，要的是傷害她，讓她吃醋，而不是毫無反應。

他想她看到他，聽到他，在乎她，去他媽的沒有想法！

他像只受傷的怒獅，不顧一切地衝她咆哮。“你是死的嗎？難道不生氣嗎？”他討厭她的不在乎，瘋狂的憤恨吞噬他的心。

“奴婢……沒有資格生氣。”

“你……是沒有資格，還是不在乎？也對！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你想狡辯我也不會相信。”

獨孤擎輕佻地挑起她的下巴，“爲了你，我連愛了這麼多年的女人都捨得放棄，你很得意？”

“可是，我已經認清你，也認清誰纔是我該愛的人！你的花言巧語，再也騙不了我！”

如果獨孤擎能冷靜一些，一定能發現蘇雲心眼中的痛苦與委屈，但他的心已經被恨意矇蔽，要的不過是不惜一切地刺傷她。她蒼白如紙的臉，只讓他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