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無論周平樹的目標(biāo)是誰,許安都不能坐視不管。保定府如今是天雄、無常二軍的地盤,任誰在這裡放肆都是在找兩軍的麻煩。許安和盧象升都是打定主意儘早解決保定的問題好回援京師,怎麼可以還在這裡耽誤時間?
也許有人要說了,這保定哪有京城重要?盧象升和許安在保定耽擱這麼長時間而將京城暴露在危險中,這已經(jīng)是十分過分的事情了。這個時候還因爲(wèi)一些小麻煩而斤斤計較止步不前,分明就是將京城將皇帝至於危險中。這樣的人,哪裡是真心想要滅虜!分明說一套做一套!
但是真是這樣嗎?且不說多爾袞和多鐸的正白鑲白才走沒多久,就說這北直隸保定府對京城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京城裡如今尚還有數(shù)萬大軍而且城高牆固,韃子很難輕易攻下更沒辦法阻止皇帝和百官通過大運河離開。也就是說京城如今雖危實安,但是若讓韃子突破保定兵指中原的話……
它很可能成爲(wèi)打垮大明的最後一根稻草。
就好像歷史上一樣,大明並非亡在韃子手中。若不是李自成攪亂中原讓崇禎束手無策,明朝又怎麼會那麼快滅亡呢?
如今朝廷的重軍皆擺在遼東一線抵禦韃虜。中原雖說有些兵力卻不擔(dān)大用。偏偏朝廷的錢糧稅賦皆來自中原。若是中原一亂豈不是連大明的根基也要跟著斷掉?歷史上李自成就是看到了大明對內(nèi)的虛弱,因此才趁虛而入將大明從南京到山東到河北攪了個遍,既毀了大明也毀了漢人的道統(tǒng)。
明朝自開國就有‘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警言,外邊的異族再狠也打不垮明朝人的信仰。但是這句話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內(nèi)亂,或者說朱元璋和朱棣兩位大佬根本就沒想到未來大明會亂到這個地步。大明社稷亡於內(nèi)而非外賊,實在是一種無奈和悲哀。而最後讓異族摘得勝利果實,更是一種痛苦。
說了這麼多,實際意思其實只有兩句話。雖說京城如今危機,但保定一線卻更加重要。盧象升和許安若不能及時且安穩(wěn)的將保定府整平,那無論他們殺多少韃子都是捨本逐末。二來無論韃子入關(guān)多少次劫掠多少次。他們永遠都不可能是明朝的對手。哪怕明朝腐敗、墮落都不是問題,唯一的破綻便是自我的分裂和內(nèi)亂;當(dāng)人心不齊的時候發(fā)生內(nèi)鬥,這纔是摧毀漢人脊樑的根本啊!
就好比後世的二戰(zhàn),若不是那麼多的漢奸走狗。我中華會被日本鬼子欺辱到那個地步?
團結(jié)纔是最重要的信念,當(dāng)然若寧死不願意團結(jié)在一起的人就讓他去死好了!
許安下定了決心,無論周平樹在打什麼目的,這一次都不能再放過他。如今時間緊迫,許安再不願意被任何事情耽擱。雖說許安想殺的是韃子,但任何擋在路上的人也將被無情的消滅。
“劉先生,您覺得你所說的這三種猜測哪一種最有可能?”這時候也就不自作聰明瞭,許安決定虛心聽取他人意見。
“稟大人,卑職感覺三種都有可能。”見許安眉頭一皺,劉三多笑著補充道:“但是實際上。這三種可能對我們而言都是一樣的。無論賊人想要做什麼,我們只需要逮到他們就好不是麼?賊人既然拿河上的橋來耍手段,那我們就抓住這一條線索追查下去。再加上大人已經(jīng)派兵去了溫仁,相信兩下夾攻他們會露出馬腳的。”
“可若他們的目的就是拖延時間呢?”想到劉三多所說的第一和第二種可能,許安還是有些擔(dān)心。
“無妨!以不變應(yīng)萬變就是。大人既然已經(jīng)派人前去,又何必再擔(dān)心其他?不過張登如今既已安定,大人也需要換個地方住住了。如此一來……恩……若賊人的目標(biāo)真是大人,那說起來守株待兔有時候也是個不錯的辦法。大人,卑職這裡還有一計!若是用好了,相信賊人也就逃不出大人的手心了。”摸摸下巴上的短鬚。劉三多足智在胸。他看起來哪像一箇中年人,分明就是千年的狐貍一般。
“哦?快說。”許安眼睛一亮,連忙催促起來。
“大人且聽我說……”湊到許安耳邊,劉三多左右張望一下悄聲說了起來。說的許安是連連點頭,不多時便同意了劉三多的計劃。
許安和劉三多商量了好一會兒。後來許安更是將姚俊給喊了進去。小聲吩咐一番後,姚俊領(lǐng)命而去。不多時。姚俊帶領(lǐng)十餘名騎兵快速奔出了張登城。一路向南,很快從馬踏起的煙塵中消失。
就在姚俊離開後不久,張登城裡一戶居民房忽然悄悄打開了窗戶。一隻眼睛從裡向外望了望,隨即兩隻灰白色的鴿子從窗戶裡飛了出來。撲騰兩下翅膀,鴿子認(rèn)準(zhǔn)北方使勁兒飛了過去。
見鴿子順利飛走,窗戶內(nèi)的人鬆了口氣。猙獰一笑,窗戶又被悄悄關(guān)上彷彿從未開啓過一樣。
他自然不會知道,張登城中的鼓樓上正有兩個人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當(dāng)看到鴿子從城中飛出的時候,許安的臉色猛然大變。目送鴿子一路越飛越遠,許安冷笑著目光卻彷彿要殺人一般。
“劉先生,你是如何猜到我軍中有奸細(xì)的?”滿臉不可置信,許安實在不願意相信。
“這有何難?就算大人您自信軍中不可能有奸細(xì),但卻不能避免賊人見縫插針啊!”微微一笑,劉三多提醒許安道:“張將軍以及五百將士被賊人俘虜了整整兩天。兩天時間裡什麼事情都可能發(fā)生。聽聞這些人實際上也只是大人不久前所招納的新兵。大人爲(wèi)何就認(rèn)爲(wèi)他們不會被誘惑呢?”
“這……”許安語塞,想了想反駁道:“就算有人誘惑他們,也不可能五百人都被騙反了吧?從他們回來到現(xiàn)在,沒有一個人跟我提起過有人想收買他們的事!這說明什麼?難道先生想說賊人看人極準(zhǔn),能夠先行一看就知道什麼人可以收買什麼人不能?不能被收買的就不去嘗試?這……哪有這種事啊混蛋!呼……呼……許安也知道軍中出了叛徒,有所憤怒還請先生見諒。”
許安氣極,劉三多卻不爲(wèi)所動。他當(dāng)然知道許安是胡攪蠻纏,但是也能理解就是。等許安發(fā)泄完畢,劉三多還得安慰他:“大人所說極是,那想來就只有一種可能了!五百將士被敵人釋放的時候。軍中衆(zhòng)人急於張將軍的安危因此未對這五百人仔細(xì)檢查!想來可能就是這時候混入的奸
細(xì)吧!畢竟軍中也不是每一個人都相熟總有一些生面孔,這時間長了卻就理所當(dāng)然忽視了。”
“這……”知道劉三多是在給自己找臺階下,許安臉紅了。
總之不管怎麼說,無常軍出現(xiàn)了奸細(xì)已成爲(wèi)事實。兩隻鴿子飛出來的那片區(qū)域正是無常軍的駐地。方圓外一個百姓也沒有。這軍中哪來的鴿子?這東西在北方可是稀罕貨色啊!除了奸細(xì),許安找不到任何理由。
好吧!奸細(xì)也就奸細(xì)了!既然冒了頭,那就解決掉就行了!許安這樣想著,正預(yù)將所有人都召集起來卻被劉三多給攔住。
搖搖頭,劉三多笑著提議道:“大人,爲(wèi)何不將計就計?既然知道軍中有奸細(xì),那不利用一下豈不可惜?”
“這麼說……”許安眼睛亮了。
……
匆匆趕出張登縣城的姚俊在城外不遠的一片小土坡後面停了下來。回頭看看已經(jīng)看不清楚張登城了,姚俊鬆一口氣在手下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轉(zhuǎn)頭繞一個圈兒來到了張登城的東南方向。
在一片光著枝丫的小樹林裡等了一會兒,姚俊總算看到了那兩隻飛出張登城的鴿子。鴿子正在朝東北方向飛,姚俊二話不說拍馬就趕了過去。
一路緊追猛趕好幾次險些追丟。但總算鴿子的體力有限還是讓姚俊藉著鴿子休息的時機追了上來。姚俊只感覺他這輩子就沒吃過這種苦!因爲(wèi)那鴿子在天上飛的是直線,而他在地上能那麼走麼?爲(wèi)了不追丟,姚俊是山林子也鑽啊上下坡也淌。鑽的一身是泥,總算在河邊看見鴿子停了下來。
劇烈的喘著氣,姚俊遠遠躲在一邊視線卻一直盯在鴿子身上。鴿子停了說明接頭者可能就在附近,姚俊緊張萬分。害怕被發(fā)現(xiàn),姚俊以及手下都不敢大喘氣。看著鴿子在河灘上蹦蹦跳跳啄食,姚俊悄悄抽出了寶劍。
來之前許安就說過,鴿子不是他的目標(biāo)。因爲(wèi)這兩隻鴿子腳上揣的消息是假的,是他許安故意放出去的煙霧!姚俊的任務(wù)是跟著鴿子追到飛行的終點。找到甚至抓到與奸細(xì)接頭的那個人。
索性這兩隻鴿子也是乖巧,這一路飛行竟是絲毫也不分開。正是這個醒目的特點,讓姚俊勉強跟上了它們。
‘咕嚕嚕……’
就在姚俊緊張戒備的時候,鴿子忽然拍打著翅膀飛了起來。在空中盤旋兩圈,鴿子沿河朝上游繼續(xù)飛了過去。
“大人……也許這倆只鳥……只是剛纔肚子餓了……”石化中。一名屬下說出了姚俊的心聲。
“我要把這兩個扁毛畜生烤了吃掉!”憤憤的說一句,姚俊無可奈何的翻身上馬。狠狠一抽馬鞭。姚俊大聲怒吼起來:“還楞著幹什麼?趕緊給我追上去啊!若是追丟了這倆扁毛畜生,老子唯你們試問!”
這他孃的不是欺負(fù)人麼?趕啊趕啊盯啊盯啊眼睛都要花了,就怕這兩隻死鴿子從視線裡飛走;姚俊欲哭無淚,只感覺這一路上比打仗還累。
好在這一次兩個鴿子好像體諒到了姚俊的辛苦,接下來的行程改成沿河飛行沒有再繼續(xù)給姚俊找麻煩。雖說河邊也不怎麼好走,但總算比之前翻山越嶺要好多了不是?兩夥兒一個在天上飛一個在地上追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姚俊這邊已經(jīng)是精疲力竭人困馬乏。見兩個鴿子‘咕咕’叫一聲落入前方的林子,姚俊條件反射就要趕上去。
“大人,等一下!”一名手下攔住了姚俊,他側(cè)耳傾聽一陣小聲道:“大人,林子裡面有動靜!如果屬下沒猜錯,咱們的目的地應(yīng)該到了。”
“總算到了麼?”苦笑兩聲,姚俊伸了一個懶腰。
左右瞧瞧似乎沒有人窺視,姚俊帶領(lǐng)手下二十多人退回幾步找到一處偏僻的窪地。將戰(zhàn)馬拴在樹旁,姚俊抽出武器帶領(lǐng)兄弟小心翼翼朝著林子裡探了進去。
這片林子不是很大,卻是北方比較少見的冬青樹林。這種樹在冬天也不掉葉子,一年四季都是綠色。不過大多在南方比較常見,因爲(wèi)氣候原因在北方成林的冬青樹還真不多。冬青全身是寶,葉、根、皮皆可入藥,能涼血止血清熱解毒,去風(fēng)虛補肝強精;冬青樹十月出果且整個冬天不落,對鳥內(nèi)而言冬青樹也是它們過冬維持生命的寶貝。
如今雖說冬天已經(jīng)過去,但天氣依舊寒冷萬物也還未長芽。這種時候一片冬青樹林立卻連一點鳥叫聲也聽不到,傻瓜也知道有問題了。
姚俊帶領(lǐng)手下悄悄潛入林子邊緣,朝裡面探視一陣卻沒能看見什麼東西。小心翼翼躲避著隨時可能有的暗哨,姚俊等人緩緩深入了樹林中。茂盛的冬青樹葉成了他們最好的遮掩物,一路而來幸運的沒有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就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下,姚俊很快發(fā)現(xiàn)了目標(biāo)。
林子中央的一小片空地中,大約有一百多人正停留在那裡。這些人一個個東倒西歪的靠著樹躺著,唯有中間那十幾個人正圍在一起說些什麼。姚俊一路追隨而來的兩隻鴿子就在其中一個老者的手上,而鴿子腿上綁的密信則已經(jīng)被取下被一個面目猙獰臉上有一道疤的人拿在手裡。
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周平樹取出火折將密信燒掉。轉(zhuǎn)頭看著面前幾人,周平樹嗓音陰沉道:“各位!我們藏在無常軍中的奸細(xì)發(fā)來了密信,無常軍那些傢伙已經(jīng)中計了。如今他們兵分三路正朝溫仁趕過去,後方現(xiàn)在是一片空虛!接下來知道該怎麼做了吧?大好機會機不可失!”
“嘿嘿……這麼冷的天渡河不好受吧?真想知道他們到了溫仁發(fā)現(xiàn)那裡已經(jīng)成爲(wèi)白地的時候,臉上會是什麼表情!真是美妙的感覺,多想再來一次啊!”冷笑著,周平樹身邊的一人手中把玩著一把匕首。將匕首在舌尖上舔了舔,這人露出陶醉的神情。
聽到這話,旁邊幾人皺皺眉頭悄然離他遠了一些。這傢伙是個變態(tài)啊!竟然最喜歡那種匕首刺進心臟所發(fā)出的聲音。溫仁那些懦弱百姓大家都下不去手,只有這傢伙卻是一臉享受。
“曹策!下一次沒我的允許你不許再私自殺人!”似乎想起什麼,周平樹的臉色越發(fā)蒼白。瞪了那個叫曹策的傢伙一眼,周平樹咳嗽一聲將衆(zhòng)人的注意力拉回來:“大夥可都別忘記大王的命令!殺人泄憤這種事情只有廢物纔會去做,我們必須儘早辦好正事纔要緊。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必須儘早處理掉無常軍這個障礙。大王的脾氣你們都清楚,若是辦砸了事的話……嘿嘿……你們以爲(wèi)就我一個會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