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
天色還大亮。
程彎彎坐在院子的樹下休息，她是真的累著了。
她看了一眼院子裡還未完成的幾個沙盤，心想著，是時候給程昭多備一些筆墨紙硯了。
孩子們剛開始學習讀書認字確實可以用沙盤，不過熟練之後，就可以在紙上練習寫字了，毛筆的使用，筆尖的控制……各方各面都需要儘快掌握。
去德和堂買這些，至少得幾十兩銀子，但是商城裡這些很便宜，要多少有多少。
找個機會去一趟鎮上，然後再把這些東西光明正大拿出來。
她正想著，里正就從院子門口走進來了。
有外人進來，程彎彎就不能再大大咧咧坐著，她站起身笑著道：“里正叔咋來了？”
里正開口道：“我剛剛讓鐵栓他爹去別的村轉了一圈，桂花村李家溝程家村都趕走了蝗蟲，地裡雖然有損失，但也留下來了一些糧食，勒緊褲腰帶應該還是能撐到來年的，就是不知道這蝗蟲，還會不會再飛回來？”
他對村裡人說蝗蟲不會再回來了，但其實心裡還是沒底。
程彎彎有些汗顏，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里正叔開始要從她這裡討意見了？
“蝗蟲聚集往一個方向飛走之後，很少再殺一個回馬槍，除非遇見高山擋住去路。”程彎彎也是從書上看來的，“地裡稻子還有幾天就收起來了，這短短幾天之內，蝗蟲應該不會再回來。”
里正鬆了一口氣：“今年總算是有指望了，不會再餓的頭暈眼花了。”
“不過——”程彎彎話鋒一轉，“按照目前來看，明年可能還會有蝗蟲，今年蝗蟲這麼多，會在地裡產卵，明年夏天氣溫回升，蟲卵孵化後，不知道又出來多少蝗蟲蠶食莊稼。”
里正大驚失色：“那蟲卵該咋滅？”
程彎彎的面色也很凝重。
現代科學有一種猜測，蝗蟲之所以會聚攏成災，是因爲目蟲產卵結束分泌出了一種激素吸引蝗蟲。
如今蝗蟲已經聚攏，就說明，母蟲產卵已經結束了，田地的泥土裡，藏著成千上百萬他們看不到的蟲卵。
書上提到了幾個殺滅蟲卵的方法，農藥最有效，或是放水長期漫田，或是低溫凍死或高溫曬死，再一個比較常見的，就是焚燒土地。
程彎彎邁步走到了田埂邊上。
這是他們家裡的稻子，趙大山每天都會精心伺候田地，拔草除蟲是日常必做的，如今快收割了纔沒再追肥，稻子的長勢並不好，可以說，稻子根系的營養並沒有全然被吸收到稻穗裡來，因爲乾旱太久，水來的太遲了，已經沒那麼多時間讓稻子慢慢吸收營養長到飽滿。
稻子大部分都黃了，等稻穗變黃率超過百分之九十五的樣子，開始收割，不然會打擺掉粒，很難收起來。
程彎彎蹲下來，仔細查看了一下稻子的根系，上頭已經黃的差不多了，但根系還是綠色，生機勃發。
她腦中突然想起上輩子看到的一個新聞，某地再生稻長勢良好，當地領導蒞臨視察……再生稻，就是種植一次能收穫兩茬的水稻，第一次收穫之後，利用稻樁重新發苗長穗，還能再收穫一次，當然，第二次收穫的產量大約只有第一次的一半左右。
如今蝗蟲吃掉了小半的稻子，若是再生稻真的可行，完全能把這部分損失補回來。
程彎彎心口狂跳。
“大山娘，咋的了？”
里正見她大半天不說話，心中莫名忐忑起來。
程彎彎不敢提再生稻的事，這事兒她也是看新聞才知道，而且聽說要在水分、光照、氣溫都適宜的地區，再生稻才能成功抽穗，她不敢給里正希望，萬一大河村的氣候條件不能培植再生稻，豈不是希望又失望，那樣會更痛苦。
“用火燒死蟲卵。”程彎彎繼續蝗蟲滅卵的話題，“秋收之時，稻樁留長一些，火在地裡燒久一些，才能徹底消滅蟲卵。”
里正嚴肅點頭：“這件事我放心上了，秋收的時候會叮囑一下。”
等里正離開後，程彎彎回到房間裡，進商城買書，買的是《再生稻實操手冊》。
她的牀板下面已經墊了不少書，都是農事方面的，她上輩子就沒接觸過這些，沒想到這一世竟然成了種田專家，俗話說，活到老學到老，她既然要在這裡過一輩子，那就必須精通這些農事，她能買到現代科學的書籍，已經比別人幸運太多了。
程彎彎沒有耽誤時間，翻開書本開始閱覽。
原來，再生稻最初產生，就是爲了應對天災帶來的減產，比如洪澇乾旱發生之後，田地減產絕收，只要稻子腋芽還存活，就能培植二道茬……這項技術實施起來很簡單，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複雜，而且成本極低，效益極高……
等到天徹底黑下來之後，外面的孩子們也回來了，她將書藏在牀板下走出去。
程昭帶著幾個孩子進屋，繼續教二狗和四蛋學習，火光照著三人的臉，有些莫名的神聖。
趙大山和趙三牛對視一眼，也默默地加入了學習的隊伍，雖然娘沒有要求他們學的跟四蛋一樣，但他們也不能太落後，都是同一家的兄弟，落後太多以後就不好意思站在一起了。
程彎彎和吳慧娘在燉野雞野兔。
四條野狼每天早上都送七八隻獵物來，燉四隻給它們，家裡還能剩下一小半，家裡以後天天都能吃上野味，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燉好的野味放在院子門口，夜深人靜之時，那四隻狼自然會上門拖走吃掉。
戌時末，一家人都躺在牀上睡著了。
程彎彎在做夢，夢到了上輩子的事，她躺在柔軟的沙發上刷手機，手邊放著新鮮的草莓和車釐子，一口一個香甜的水果，美滋滋的玩手機看電視，還有空調風吹得涼嗖嗖，小日子優哉遊哉……
正做夢呢，耳邊就響起里正的聲音。
“大山娘！快出來！出事了！”
程彎彎睡眼惺忪坐起來，外面一片漆黑，圓月光芒很盛，看天色，應該是剛過子時。
她打著哈欠從牀上下來走出去，里正站在她院子外頭，滿臉焦急：“張無賴的家被野狼給圍了，不知道跟你們家小黑有沒有關係，趕緊帶著小黑走一趟！”
程彎彎的睡意頓時醒了。
她低頭，小黑圍著她正打轉，小傢伙臉上也是焦急。
她立馬將小黑撈起來：“走，去看看。”
大黑搖著尾巴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