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凌萱
我叫natalie,中文名叫凌萱。
之所以會選擇學醫(yī),那是在我12歲的那一年就決定了的。
我的父親凌志偉是國內最有名的腦科醫(yī)生,那一年,他從孤兒院帶回來了一個男生。他的瘦弱是我從沒見過的,被帶回來的時候,他身上還有很多傷,更可怕的是,他已經失明瞭。
父親告訴我,他會這樣是因爲腦子裡面長了腫瘤,只要手術成功後,他就可以看見了。
“那他身上的傷呢?怎麼會有這麼多傷?”我指著他身上斑駁的傷痕問道,新傷舊傷密佈著數(shù)不清的痕跡。
父親嘆了口氣,摸著我的頭說,“萱萱幫我照顧好他好嗎?這個孩子很可憐?!?
我點了點頭,良好的家教讓我成爲富有同情心的人,雖然並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同情。
每天下課後,我都會到醫(yī)院裡做作業(yè),做完作業(yè)我就去那個男生的病房裡,我把我最喜歡的毛絨玩具給他,可是他不止看不到也聽不到,在他身上,我得不到任何的迴應。我嘆嘆氣,要怎麼才能讓你認識我呢?
父親把這個男孩接回來之後,就開始著手準備他的手術了,因爲他腫瘤的位置很特殊,父親會選擇無償?shù)尼t(yī)治他,一方面是出於那一份仁者醫(yī)心,另一方面,爲他進行手術,也是一次很好的嘗試和挑戰(zhàn)。
幸運的是,男孩的手術很成功,他在昏迷了幾天之後就甦醒了過來,視力和聽力也逐漸的恢復了,可是,我們都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失憶了。
失憶的原因有很多,但是父親認爲他在孤兒院的回憶並沒有什麼值得再想起的,所以就沒再想辦法幫他恢復記憶了。
在那個男孩身體恢復後,他未來的去向,也成了一個難題。最後,父親的好朋友李爺爺收養(yǎng)了他。我只知道李爺爺是個大企業(yè)的董事長,他有很多很多的錢,所以我相信他會讓那個男孩過上好的生活。
我從父親和李爺爺?shù)膶υ捴新牫隽四泻⑸砩蟼鄣脑颍倚⌒〉娜^捏的緊緊的,還好,後來李爺爺出動了各方面的勢力,把那個變態(tài)的孤兒院院長送進了監(jiān)獄。
在男孩恢復後,我還是失常去李爺爺家找他玩,可是他似乎很認生,每一次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根本沒有一次能夠見到他,可是我不忍心責怪。
父親說,男孩的腫瘤雖然依舊切除了,但是這種腫瘤的復發(fā)機會很高,而且如果再復發(fā),可能會比現(xiàn)在嚴重很多。
於是,我信誓旦旦的說,我長大也要學醫(yī),我會想辦法治好他的。
幾個月後,父親決定到休斯頓的安德森癌癥中心工作,在美國有著更好的研究條件。於是,我跟著父親一起離開了t市。
離開前的一天,我又去了李家,可是他還是沒有見我。我對著窗子大喊,你要記住我,我叫凌萱。
後來父親告訴我那個男孩過的很好,父親看出我一直很牽掛他,他也有了一個新名字,叫李丞。
李丞,我在心裡一遍一遍的默唸著這個名字。
***
我再一次見到李丞,是在休斯頓。他的腦腫瘤果然復發(fā)並且變得更加嚴重了。
更讓我難過的是,他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
我站在他面前,他微笑著叫我dr.natalie。
我故意冷漠的對待他,心裡卻是爲了掩藏住我對他長達十年的單戀。是的,我喜歡上了李丞,從十年前開始,我就深深的喜歡上了他。這十年之中我都沒有回到中國,因爲每一個假期我都整天呆在圖書館裡,我看過的醫(yī)學書幾乎可以裝滿一間房子了吧。
隨著知識的累積,我也知道他腫瘤復發(fā)的機率幾乎是100了,區(qū)別只是時間的問題。比起到他面前勇敢的表白,然後談一場看不見明天的戀愛,我選擇了努力變成一名比我父親更出色的醫(yī)生。我一定要治好李丞。
可是這一次的見面,我才發(fā)現(xiàn)他心裡已經住進了別的女孩。對此,我只能加倍的冷漠來掩飾內心的失落。
每天上午我巡房的時候,總能見到他安安靜靜的拿著童話書,對著手機講著。我知道國內的時間應該是深夜。眼前的男孩比我想象中的更溫柔,可是被他哄著入睡的女孩,卻始終不是我。
他的病情惡化的很快,再一次出現(xiàn)了視線不清的狀況,我多怕他再一次被黑暗包圍,但是實際上我能做的只是冷靜的把藥片遞給他。
一個月後就要進行手術了,這一次他的主治醫(yī)生是比我父親更資深的白人醫(yī)生,我相信他的情況不會變的更糟糕的,可是,那一天他竟然提出放棄手術。
所有人都勸不了他,包括我在內。我儘量的維持著自己的冷靜,看著他離開。然後一個人躲進房間裡哭了一整夜。
我難過的並不只是在他心裡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而是我愛了十年的男生,他的生病正在一點一滴的消逝著。
在李丞回國之後,我還是忍不住的打了電話給他,我希望能夠勸說他回來繼續(xù)接受治療。他拒絕了,但是對我的態(tài)度也變了很多。
我明白他是那種表面冷漠,但是對所有人都不會真正冷清的人。
我對著電話哭了,我不知道李丞會不會覺得意外,然而他安慰了我?guī)拙渲徇€是切斷了電話。
面對李丞,我真正的明白了什麼叫做無能爲力。我能做的,也只有繼續(xù)和那些醫(yī)學書籍爲伴,可是我已經不知道還有沒有爲他醫(yī)治的機會了。
七個月後,我忽然接到了電話,李丞竟然在美國,他因爲重度昏迷被送進了醫(yī)院。
我當天就趕到了那家醫(yī)院,然後見到了那個一直被李丞當做公主珍視著的女生。
她叫尹慕慕,確實很漂亮。她已經懷孕了,卻只有腹部明顯的隆起,四肢還是很纖細。
我不討厭她,卻也不能做到喜歡,我責怪她沒有關心李丞,也責怪她就是因爲她李丞纔會放棄治療。
可是,我又知道尹慕慕纔是李丞最關心最重要的人,我必須替他好好的照顧她。
李丞在三天後醒來了,他答應了在尹慕慕安全生產後接受手術。我沒有辦法拒絕。
在那段時間,李丞再一次失去了全部了視力和聽力,就像回到了12歲的時候。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候,我纔敢整天呆在他的病牀前,讓眼淚肆無忌憚。
尹慕慕生了一個女孩,名字叫許願。許願很可愛也很乖,我們都希望她能夠成爲李丞的福星和天使。
如我們所願,李丞的手術很成功,我也參加的手術。全程我都是專心致志的,我要親自把我最愛的人從死神那裡搶回來。
可是,在手術成功的同時,李丞卻一直都沒有甦醒過來。
他似乎陷入了綿長的美夢之中,或者夢裡的世界很幸福,或者他夢裡的尹慕慕一直都記得他??墒?,我多想問一句,你的夢裡有沒有凌萱呢?
***
兩年後的一天,我如常拿著厚厚的書籍在李丞病牀前翻讀著。隔一段時間我會合上書,轉過頭去看看他,然後用藥棉沾上水去擦拭他乾裂的嘴脣。
昏迷了兩年的人,瘦弱的彷彿只剩下一個骨架了,在他深深凹陷下去的面孔上,真的已經找不到從前的美好了。
李丞,你可不可以醒過來?
我傻傻的說著,然後忍不住趴在他身上不停的流淚,從最初的安靜落淚,到哭出了聲音。
忽然,我感覺到他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
“李丞?你是不是醒了?”我啞著聲音問道。
可是,迴應我的還是一片靜寂。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幾天之後,我和往常一樣的走進李丞的病房,卻看到空空如也的病牀。
我手裡的書掉了一地。
***
四月,是個美麗的季節(jié)。爲了看櫻花,我和李丞特地到了京都。他已經甦醒三個月了,雖然看起來還是很瘦,但是身體已經恢復的很好。
這是一場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旅行,在李丞甦醒之前,尹慕慕就帶著許願回到了中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和許睿和好了,但是在她聽到李丞甦醒的消息後,似乎是笑了,然後我又聽到啜泣的聲音。
李丞失憶了,在他醒來之後又一次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嘗試著幫他恢復記憶,可是即使我拿著尹慕慕的照片放在他眼前,他都只是搖搖頭。
我告訴他我叫凌萱。他說好,以後我們是朋友了。我笑著點頭。
在櫻花樹下,我問李丞,“你聽說過秒速五釐米嗎?”
他想了想,回答到,“是櫻花飄落的速度麼?”
有人說,櫻花飄落的速度,是秒速五釐米。這樣的速度,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墒?,如果這樣的速度持續(xù)13年呢?每秒五釐米,13年就是365*24*60*60*13。十三年後的距離,就是半個地球的距離,是北極到南極的距離。
李丞,我們已經認識了13年了,是不是終於可以從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走到了彼此的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