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該你了。”
六月深深刺的那一下，並不要間楊性命，很顯然，她想要將對方千刀萬剮，但比她更想的，是雲玖。
將沾染了鮮血的匕首雙手舉起呈上，六月神情恭敬順從，朗朗道。
雲玖拂開玲瓏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前，兩側的人都不由自主爲她讓開一條路。
火紅的裙襬，瑰麗的絕容，眉眼泠泠清冷劃過，眼中暗色沉澱。
夕昭張了張口，卻又默默閉上。
罷了，這個女子，性情使然，有仇必報絕不吃虧，若不叫她手刃了間楊，只怕是不會安生了。
雲玖接過六月雙手奉上的匕首，潔白纖細的手腕輕輕垂下，血順著匕首尖一點一點滴落到地面中。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鎖定地上如蚯蚓般因毒發作還因六月那狠狠的一下，而扭曲蜷縮起來的間楊。
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在眼底蒸騰發酵。
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又很優雅，彷彿任何時候，她都可以保持自己的高傲與風華。
握緊了匕首的柄端，雲玖緩緩蹲下，裙襬迤邐在地，宛如盛開的血色玫瑰。
她用匕首身，輕輕劃過間楊的臉，順著那蜿蜒的疤痕與血痕，一點一點比劃著。
鼻尖一陣清雅馥郁的香氣，間楊面色微震，哪怕看不見聽不見，只這香氣，他似乎已經知道是誰了。
想到少女之齡便舉手投足間殺伐果決，將自己害得這般地步的女子，間楊此刻心中竟不是恨意，而是懼意。
他最是瞧不起的女子，瞧著最是柔弱無害的女子，卻生生逼迫他自殘發瘋……
僅存的那一絲理智叫間楊心中滿是恐懼與後悔——恐懼接下來也許要生不如死，後悔沒能早點殺了雲玖！
匕首輕輕劃過臉頰，雲玖手指一瞬緊繃，而後便用了力，削鐵如泥的匕首便劃破了本就血肉模糊的臉，留下深深的一道刀痕。
間楊似要掙扎，二月與蒼鷹卻早做好防範，一人按住他一隻胳膊，甚至，二月爲了一勞永逸，直接卸掉了他兩隻手。
劇痛叫間楊低吼出聲來，黑血便順著微張的嘴不斷往外溢出。
他忍著渾身的劇痛，忽而癲狂地笑了，“哈哈哈哈哈……雲玖，你殺了我！你殺了我，衛長臨也不會活過來了！哈哈哈哈哈哈，他死了！死了！唔——”
只覺一痛，間楊的笑聲立止，雲玖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間楊的肩胛骨上，匕首深深沒入，甚至雲玖的手都被血染紅。
她卻不覺得夠，眼睛赤紅，眨都不眨一下，抽出染滿帶黑的血，舉起，落下……
這無疑是一場虐殺。
饒是一羣殺伐慣了的男兒，見到嬌弱貌美的天之驕女，一國之後這般模樣，也不禁膽寒。
莫怪說，最毒婦人心。
“阿雲……住手！”
夜無瀾是最先發現雲玖不對勁的，她雙眼赤紅，眼神空洞，明明手腕在抖了，但落下的力道毫不含糊，沒有絲毫猶豫地在間楊傷痕累累的身上劃下一道又一道傷口，捅了一刀又一刀。
他幾步飛上前，便拉住雲玖另一隻死死握成拳的手，要將她拉開。
“滾！”
雲玖赤紅著眼，眼底泠泠閃過猩紅的恨與殺意。
轉過頭，這回，她咬緊牙根，喉頭顫了顫，“間楊——你欠我的兩條人命，你就是死一百遍也還不了這血債！”
恨意中，雲玖將匕首深深插進了已經無法言語，渾身抽搐的間楊心口。
手握緊了匕首，頓住，半晌，拔出匕首。
血濺了她滿臉。
如花瑰麗的面上，被鮮血濺染。
間楊也終於在這緩慢又殘忍的虐殺中，嚥氣。
到死，都沒能見到心心念唸的靈藥，到死，都不敢置信，他最後會死在雲玖手上。
風吹過，血腥氣將情林渲染得更加陰寒。
天陰沉下來。
烏雲壓頂。
而女子手中的匕首依舊在滴著血，她眼神空洞又赤紅地望著天空，半晌發出一聲類似哭類似吼的哀鳴。
“啊——”
母后，衛長臨，我給你們報仇了……
可是……
阿九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匕首滑落，雲玖的裙襬與間楊身下的血融合，說不出的悽美血腥。
夜無瀾眼睛微澀，“阿雲你別……”
下一瞬，他卻豁得瞪大眸子，低頭，便見偏離心臟的胸腔前，刺入一把匕首。
他怔怔地順著匕首擡眸，看向雲玖空洞又悲痛的臉，不禁苦嘲地笑了聲。
伸出手，他想要撫摸雲玖的臉，後者卻忽而眼睛一顫，面色蒼白地鬆開了握著匕首的手，擡起染滿鮮血的手，她叫了聲，便跌坐在地。
搖頭，雲玖雙手顫抖不已，她做什麼，她殺了間楊不夠，她還想親手殺了夜無瀾……
不，夜無瀾該死！他是幫兇！
不對，爲什麼她會失控……
“主子！”
“娘娘！”
“皇上！”
二月，六月，蒼鷹等人見狀變了臉色，忙上前，六月握緊了雲玖的手腕，安撫她，“主子，沒事了，沒事了。”
而鷹羽衛卻是擔驚受怕地上前，扶著面色慘白的夜無瀾。
將匕首拔出來，扔到地上，一人將夜無瀾背起來，而後對其他人吩咐道，“撤！”
而神殿這邊，剛要有所動作，夕昭便出聲制止道，“莫要追了，讓他們去吧。”
夜無瀾好歹是夜國的皇帝，若是在情林丟了性命，只怕又要引起不必要的紛爭。
夕昭神色複雜地看了眼抱著自己的手臂，已經鎮定下來，安靜無比的雲玖。
眼眸一瞬有惋惜閃過。
雲玖在六月的攙扶下起身，纔剛站穩，便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主子！”六月手疾眼快，與七月二人將昏過去的雲玖扶住，皆是白了臉。
玲瓏淚眼婆娑地上前，手忙腳亂不知該怎麼辦纔好，“娘娘，娘娘您別嚇奴婢啊……娘娘……”
“趕緊回神殿，我給主子施針！”六月一手搭在雲玖手腕上探了探脈象，面色微凝，對衆人道。
衆人自然不敢耽擱，於是來不及管其他，便帶著雲玖上神殿。
“首座，他……怎麼處理？”間鬆看了眼間楊的屍體，斟酌了下，問夕昭。
夕昭淡淡看了眼死狀悽慘的間楊，良久，才輕聲淡淡說了句，“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