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確認(rèn)那人不是王妃後,卻又詫異起來,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同胞姊妹相像倒也罷了,沒有血緣的人怎麼會長的如此像?
蝴蝶忽然想起淑妃娘娘的交代,腦中靈光一閃,忙上前擋在了那個女子面前,笑瞇瞇的熱情問道:“妹妹是那個宮裡的?”
那個宮女不是別人,正是惠妃宮裡的碧水,碧水在宮裡也有兩三年了,眼界不俗,見蝴蝶穿戴不俗,年齡也較自己爲(wèi)長,忙客氣的上前與她行禮,“奴婢碧水,是惠妃娘娘宮裡的,碧水見過姐姐,姐姐金安。”
蝴蝶笑瞇瞇的扶她起身,“原來是碧水妹妹,不知妹妹在惠妃娘娘宮裡當(dāng)何差事?”
碧水在縈華宮只負(fù)責(zé)料理些花木,身份並不高,今日原是惠妃獨自往後院裡散步,偏生貼身宮人又要照料什麼,碧水在旁邊,惠妃問了她兩句話,又打發(fā)她去內(nèi)務(wù)府要水仙,碧水見問,就忙答道:“回姐姐的話,奴婢只管花木。”
蝴蝶拉著碧水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妹妹這樣的容貌,照管花木倒是有些屈了妹妹的才,實不相瞞,我是淑妃娘娘身邊的貼身宮人,妹妹可想到淑妃娘娘身邊伺候?妹妹若是到了儲秀宮,可絕不僅僅是做照管花木這種下等的差事了,淑妃娘娘最是善待下人的,以妹妹這等品性容貌,日後也必會不凡。”
碧水在宮裡待得久了,雖然只管一方花木,可是但凡要與人打交道,就需學(xué)會人情練達(dá),見風(fēng)使舵眉眼高低這等功夫最是擅長的,況且她仗著自己容貌出衆(zhòng),心性也高,並不甘於只做照顧花木那等粗重的差事,聽見蝴蝶這個話,哪有不願意的,笑著道:“奴婢自然是願意的,只是惠妃娘娘那邊,怕是不放人呢。”
蝴蝶胸有成竹的笑著道:“這個倒是不難,各宮除了主子的貼身宮人太監(jiān),其餘的宮人原都是內(nèi)務(wù)府調(diào)停安排的,我回頭給淑妃娘娘說一聲,讓娘娘給內(nèi)務(wù)府那邊打個招呼,調(diào)妹妹過去就是了。”
碧水忙跪了下去給蝴蝶磕頭,“碧水謝姐姐提拔之恩,謝淑妃娘娘恩典。”
蝴蝶拉她起身,道:“妹妹這是要去那裡?”
碧水道:“惠妃娘娘說皇上就要回宮了,讓奴婢去內(nèi)務(wù)府領(lǐng)些水仙花回去,說太后喜歡,皇上興許也會喜歡。”
蝴蝶心思一動,道:“我也正好要去內(nèi)務(wù)府,就與妹妹一道吧。”
碧水自然歡喜,一路上蝴蝶又特意交代了她幾句話,讓她回到惠妃處先莫要聲張,內(nèi)務(wù)府不日就會有消息傳來等話,碧水是個機靈的,都記住了。
蝴蝶也從內(nèi)務(wù)府中領(lǐng)了幾盆水仙回到儲秀宮,淑妃因說道:“怎麼去了這樣久?”
蝴蝶命小太監(jiān)把幾盆水仙擺在屋中,向淑妃道:“奴婢方纔去了趟內(nèi)務(wù)府,拿了幾盆鮮花回來給娘娘裝點屋子。”說著衝淑妃遞了個眼色。
淑妃會意,屏退了殿裡伺候的宮人,在繡墩上坐了,向蝴蝶道:“有什麼好事兒嗎?”
蝴蝶笑著道:“娘娘猜對了,是天大的好事兒。”
淑妃笑著道:“快說說,讓我也高興高興。”
蝴蝶遂細(xì)細(xì)的把在御花園裡巧遇碧水的情形說了。
淑妃十分喜歡,道:“果然是天助我也,有了這個丫頭,不愁皇上不往我們儲秀宮裡跑。”
蝴蝶附和道:“誰說不是呢,只是這碧水如今還在惠妃娘娘宮裡當(dāng)差,娘娘若是想用她,還要給內(nèi)務(wù)府說一聲,想個法子把她調(diào)過來纔好呢。”
淑妃道:“這個容易,回頭你拿些銀子去一趟內(nèi)務(wù)府,就說是我的意思,想讓那孩子過來,至於惠妃那邊,讓內(nèi)務(wù)府想個法子,再挑個好用的人塞給她也就是了。”
蝴蝶道:“娘娘說的是,只是以後碧水真入了皇上的眼,惠妃若是發(fā)覺了怎麼辦?”
淑妃道:“惠妃沒有見過林秀蓮,所以碧水在她跟前,她也沒看出來什麼異樣,這樣吧,你先讓內(nèi)務(wù)府把碧水調(diào)到別處,等過些日子,報個病死,再換個名字,重新調(diào)過來,如此一來,就算是惠妃日後見了林秀蓮,想起了那個碧水,讓人查起來,人已死了,還能到哪裡去找?時間長了,她自己也就丟下了。再說了,惠妃自從一入宮就得寵,在這宮裡還能把誰看到眼裡去?後院一個管花木的促使丫頭,她必然也不會太留意,只怕人一走她就忘掉了。再說了,就算那個碧水到了這裡,我們也要調(diào)教一段日子才能讓皇上見她,不然俗裡俗氣的沒見過世面,就算是外表與林秀蓮有幾分相像,皇上與她一說上話,那初見的好感怕也沒了。”
蝴蝶聽淑妃娘娘安排的極妥當(dāng),就說道:“奴婢這就去辦。”
淑妃點頭道:“去吧。”
(轉(zhuǎn))
這日黃昏,在陰了兩日後,終於飄起了雪珠子,下了入冬來的第一場雪。
楊鐸與林秀蓮乘宮車回到宮中,楊鐸安置林秀蓮在承德殿裡住下,匆匆趕去安禧宮與太后問安。
太后留了楊鐸在安禧宮用晚膳,楊鐸心裡記掛著林秀蓮,可太后一番好意,楊鐸也不好推拒。
席間,太后向楊鐸道:“你馬上就要過二十二歲的生辰了,膝下才只有大姐兒一個丫頭,什麼時候能讓我抱上孫子啊?”
楊鐸皺眉一笑,道:“兒臣纔剛登基,政務(wù)繁忙,再說子嗣上的事情,縱要靠人力,多半也是要看天命的,還是順其自然吧,母后就莫要催促了。”
太后放下筷子道:“子嗣牽扯到國運,可是大事。再說就是擱在尋常人家,不孝有三無後爲(wèi)大,這件事也是重中之重啊。你要立林秀蓮爲(wèi)皇后我不反對,她是你的髮妻,你們感情好,這我都知道。可是她那個身子,我是問過太醫(yī)的,太醫(yī)說她流過一次產(chǎn),又患了胸痹,那個病是無法生養(yǎng)的,就算能夠懷孕,生產(chǎn)時也極兇險,我想你斷然也不願意她再爲(wèi)了子嗣上的事情爲(wèi)你冒險吧?”
楊鐸的眉頭皺了起來,也放下了筷子,“母后說的是。”
太后又道:“你皇兄新喪,你不願意選秀,廣納後宮,母后都理解。可是宮裡現(xiàn)放著幾位妃子,我冷眼瞧著都不錯,惠妃因爲(wèi)她哥哥的緣故,你不想讓她生養(yǎng),也倒罷了,靜嬪你不喜歡,可到底程綸教你讀了多年的書,對你的恩情還是有的,靜嬪她從前不懂事得罪了你,你也該看著程綸的面子原諒她纔是。還有賢妃與淑妃,他們跟了你多年,雖然當(dāng)初是太皇太后指給你的,我知道你心裡因爲(wèi)這個一直彆扭,可是他們跟了你這麼多年,也沒出過什麼差錯,他們的人品到底如何你應(yīng)該清楚,也該考慮下他們纔是。”
楊鐸眸子裡一片漆黑,深不見底,他微笑著對太后說道:“母后說的是,兒臣謹(jǐn)遵母后吩咐。”
太后略點了下頭,繼而又道:“你皇兄去的時候沒有子嗣,把皇位傳給了你,朝中老臣在底下也多有議論,怕你以後也子嗣上艱難,與國運不利,這些話我聽了不少,眼下你剛登基,他們是不敢上疏催你,還只是在我跟前吹吹風(fēng),日後怕要直接給你上疏了。不管是他們催促,還是母后催促你,到底都是爲(wèi)了你好,你好好想想吧。”
楊鐸微笑點頭,“兒臣自然知道母后是爲(wèi)了兒臣好。”
太后抖了抖袍子站起身來,向內(nèi)間走去,懶懶的道:“我不用你陪著了,回去吧。”
楊鐸遂告退出來,離開安禧宮,外面的雪益發(fā)細(xì)密起來,他站在雪地裡發(fā)了會呆,便徑直上了宮車回承德殿去。
翠兒與露露正在給林秀蓮收拾屋子,林秀蓮閒著無事,又幫不上忙,就站在廊下依著欄桿看雪。
細(xì)碎的雪粒從掛著宮燈的檐角落下,給宮殿敷上一層粉狀。
楊鐸快步走來,皺眉道:“怎麼站在風(fēng)地裡,不冷嗎?”
林秀蓮回過神來,笑著道:“沒有,外面下雪了,我出來看兩眼。”把手中的手爐舉起來在楊鐸面前晃了晃,又道:“這裡有手爐呢。”
楊鐸朝殿裡瞟了一眼,看翠兒與露露還在忙忙碌碌的收拾,遂牽了林秀蓮的手往書房裡去,“正好我還有摺子沒批完,你陪我去書房吧。”
書房當(dāng)?shù)胤胖纂?yún)銅炭爐子,裡面燃著寸長的銀炭。案頭的水仙開得正好,薰染出一室濃郁的花香。
林秀蓮走去看了會水仙,笑著問,“這是太后娘娘種的吧?”
楊鐸在書案後正襟危坐,專心致志的批閱奏摺,聽見問,就隨口道:“是啊,種的早,也就開得早些。”
林秀蓮見屏風(fēng)後頭張貼者一幅巨大的疆域地圖,好奇的走上前去探看,看了一會,指了指當(dāng)中一處,回頭問楊鐸,“我們是在這裡吧?”
楊鐸笑著道:“你研究了這麼久才找到京城嗎?”
林秀蓮訕訕道:“我是第一次看地圖,我就不信你第一次看地圖也能夠一下子就看懂了。”
楊鐸回想自己第一次見到地圖時候的情形,卻有不記得了。
林秀蓮見他案頭堆著厚厚一摞子奏摺,不再打擾他,自己找了本書,縮在一旁的羅漢牀上翻開。
楊鐸望向羅漢牀上那個單薄的身影,心頭一陣暖意,批完一本摺子,復(fù)又打開了另外一本,讀了幾句之後,眉頭不由便皺了起來。越往下看,越是生氣,到最後簡直怒不可遏,氣的楊鐸一下子抓起奏摺要扔到炭爐子裡去。
恰好林秀蓮擡頭望過來,好奇道:“怎麼了?”
楊鐸回過神,收了下手臂上的力道,把奏摺扔在了炭爐旁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