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盡頭，燃著死亡之光。

大長老帶著人在軍隊曾經出事的地方挨家尋找線索，只要有人稍稍露出不滿的情緒就會立刻被他一劍穿胸，或是一劍封喉。他走過的地方，無一不染上血色。

跟著他出來的幾個好友被嚇得目瞪口呆。

“老繁，我們也知道你心急。但這樣隨意殺人也不是辦法，要是讓整個巫咸族人心離散，繁家一樣不會有好結果的。”有個老者看不過去，扣住大長老握了滴血長劍的手腕勸道，

“是啊老繁，這樣做只會打草驚蛇。”

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語的勸慰，大長老瞪著氣得發紅的雙眼，咬牙道：“他們無辜……繁家一樣無辜！被抓的大多是沒有馴龍力量的老弱婦孺，這算什麼？”

“我們不可能找到龍羣的，出動軍隊都沒辦法，連豢龍氏都找不到，我們怎麼可能找到？真不知道族長在想什麼，繁家的人平時是不受管束了些，可也是爲巫咸族立下過汗馬功勞的！真不知道族長到底在想什麼？！”

他甩開那人的手，將劍上的血珠也一併甩到地上。

其他幾人互相交換一下眼神，均沉默了。族長的行事風格他們從未看懂過，只知道拼命遵守那些條規，否則就容易惹禍上身。這城中曾有多少人傾羨繁家的特立獨行，現在就有多少人避之不及。

先是羅家，後是繁家，先後出事叫人更加膽戰心驚。

“掌家，族長可能認爲繁家威脅到他的前路了吧？”突如其來的聲音劃破夜色，火把跳躍的光點中，幾十個人圍上來。大長老因爲憤怒而瞪著的眼睛有些僵，看到這些人的時候，只是轉了轉眼珠子。

來人全是繁家分支的掌權人，他們全都面含怒色出現在火光裡。

大長老將來人挨個掃視一遍，這些分支的掌權者竟然一個不少！繁家人雖不如族長那個支系的人多，卻也是比二長老和四長老家的支系人口多的。

就連處事沉穩，近年來深得族長器重的三長老這個支系，人口和繁家也近乎持平。

除了主家這一戶，繁家還有六十七戶分支人家，每戶不下二十人。巫咸族雖然普通人口只有兩千多，但加上軍隊和戰力人口，兩萬人也不會少。

大長老的眼睛緩緩瞇起：“我知道小冷挨家挨戶去找過你們，那時你們不出來，現在來做什麼？”

主家若是被處決，他們這些一樣姓繁的人一樣會揹負著主家曾經揹負過的命運亡去。這些人，現在纔想透這點？他們也不像是那麼笨拙的人啊。

“我們來，是因爲我們已經想到了最壞的對策。”一個大鬍子男人朝繁長老跨出一步，其他人均不做聲，默認了由他發言，“若是天亮之時還找不到龍羣，只能用一種辦法救人。”

看他的臉色和刻意壓低的聲線，想必接下來的話並不適宜外人聽到。

大鬍子壯漢朝繁長老身邊的幾個老頭子抱拳道：“幾位老叔叔，繁家處境危險，著實不想牽連你們，請幾位就此回家吧。繁家的人，會感激你們的！”

“……”幾人一頭霧水的看著大鬍子，又轉臉看大長老。

瞬息的時間，大長老便做出決定：“幾位老友，我這小侄說的甚是在理。接下來的事，繁家不該將大家牽涉進來。你們就回去吧。”

那人雖未說出口，繁長老已經猜到他們會說什麼。因爲，他也想過這種辦法，只是那時小冷沒有將這些人請來，就憑他和小冷爺孫兩是辦不到的。

見他表情如此嚴肅，這些相識多年的老友也不再追問。

挨個道聲“保重”之後，他們拍拍繁長老的手臂離開，多年來養成的默契讓他們無需再問什麼。繁家這回，是真的兇險了，他們雖然也能爲老友兩肋插刀，但各自的家裡都還有一大家子。

舍不下那頭，只有舍下這頭。

幾個老頭走後，大長老左右看了一遍這個黑洞洞的巷子，距離下一戶人家還有不少距離。但他還是不放心，立時讓人前後左右的盯梢。

確定安全了，他才道：“你說的下策，可是劫了人殺出去？”

“這是天亮時還沒找到龍羣的唯一出路！”大鬍子俯身握住繁長老的手，將那柄劍立起來，“掌家，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奪走龍羣的是族長？”

大長老沉默了，他確實想過。一開始，他以爲是死對頭二長老，或者是其他幾個長老的支系。

可經過那個叫陸淺的女人在羅羅酒樓的一頓提醒，他越想越發覺得其他幾個長老的支系不可能做這種蠢事。但是，巫咸族族長可以。

族長這一支系是彼時巫咸國的皇族支系，在城中和軍隊中佔的人數最多。但他們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不能馴龍！

爲了給自己鋪路，改變這點，所以才從白龍下手毀掉繁家得以馴龍的優勢。白龍是靈性極強的龍，又活了好幾百年，它自然不會屈服於族長那一脈。

之後，巫咸族和魯國準備聯手奪取天下。

魯國上下均喜歡龍，甚至幾百年來都還在流傳各種各樣與龍有關的傳說。代代魯皇更是嗜龍如命，他們尋到巫咸族聯手，不過也只是因爲巫咸族有龍！

然而，有龍的支系並不是巫咸族皇族支系。族長忌憚繁家，所以佈下這樣一個陷阱，讓繁家消失！

否則這巴掌大的地方怎麼可能找不到十八條龍？羅家被滅，是因爲羅羅鳥的存在會影響巫咸族的名聲，繁家遭殃，是因爲他們手裡的十八條龍給族長造成了威脅。

“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天亮再找不到龍羣，我們只能出此下策。繁家勢力龐大，就算沒了龍，一樣是威脅。”大鬍子眸子裡跳動的火光像是隨時會“嘭”地爆裂開來。

他們此前就是在爲這件事爭論，繁小冷那個小丫頭懂什麼？只是以爲他們這些分支的親戚冷漠了吧？

大長老沉默片刻，冷聲道：“只能這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