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滾滾,頃刻將這座城拉進雨幕裡。閃電劈落,在最高的屋頂上撞出金燦燦的電光,偶爾有樹木被劈斷,燃起火,又被大雨澆滅。
然就算是這樣的天氣,也無法阻止軍隊的搜查和暴行。
他們開始搜查普通百姓的家中,胡亂翻找,甚至掘地三尺。雖只是部分區(qū)域,卻已經(jīng)鬧得雞犬不寧人心惶惶。不過,他們的野蠻行動也只持續(xù)了十來家人。
就在狐貍說他找到一條龍羣藏身地的線索,但尚不能確認是否準(zhǔn)確的今天早上,城中還出了一件怪事。
昨夜連續(xù)搜查十來家人,砸東西挖地板的那支隊伍死了一個二十人的小隊。作爲(wèi)尋找龍羣的關(guān)鍵人,我和狐貍也被帶到場,若不是大雨一直在下,我想我會吐。
“淺淺,你先回去吧。”舉著傘的祁靖遠一手捂住我的眼睛,順便用他的溫度驅(qū)散雨水帶來的寒意。
我兩手?jǐn)n在袖袍裡,握著那塊名叫金烏的玉玨。“沒事,我最近已經(jīng)不是那麼怕血腥氣了。”或許是吃了不少族長的好藥草,最近小娘我的身子很是平穩(wěn)。
“淺淺,別勉強。”狐貍還是擔(dān)心,畢竟雨水中的屍體全都四分五裂慘不忍睹。
“別忘了,我也是在死人堆裡爬過的人。雖然此時情況比較特殊,但我真的沒事。”
許久,覆在我眼上的溫暖大手才緩緩移開。地上積起的水窪中血色一片,雨點在地上砸出水花,披著蓑衣的士兵們正在搬動屍體,水珠連成的線不斷匯成小溪流下。
“二十人的小隊全軍覆沒,死相難看。看來,我們的搜查已經(jīng)開始觸及劫走龍羣的人的圈子了。”二長老舔著脣,傘下的目光似兇獸般鋒利。
好像這二十個人死成這樣根本算不了什麼。
巫咸族長抿著脣沉默不語,旁邊的四長老也是陰著臉若有所思。大長老是最後到來的,看見這些屍首的他嚇得直接睜開了那雙看起來像是永遠都不會睜開的眼睛縫。
“他們可是精銳,怎麼會……”大長老連連衝上前,像米糰子滾過去一樣,他身後跟著的家僕一邊彆著臉一邊給他撐傘,走得跌跌撞撞。
巫咸族長聽見他的聲音,旋即從傘下冷睨過去。
“二長老所言不差,軍隊的搜查行爲(wèi)已經(jīng)驚動了蟄伏的敵人。大長老,你們繁家作爲(wèi)守衛(wèi)不力的一方,是不是也該發(fā)揮點作用了?你們繁家的罪,本座還沒清算,以後可別事事都跑在別人後面!”
威厲的聲音堪比上空炸裂的雷電,讓大長老整個人都縮了一下。不過,他好不容易纔睜圓了的眼睛偷瞄了這邊一眼。
目中的責(zé)備之意很是明顯,察覺到他的視線,我看過去時讀到的就是責(zé)備。這是在怪我們沒有先找到龍羣?我翹了翹眉,轉(zhuǎn)開視線,狐貍查到的線索小娘我不打算說。
不管是大長老還是巫咸族長。
“他們身上沒有利器傷痕,應(yīng)該是被直接打死和……撕碎的。”披著蓑衣在雨中急急穿行的驗屍官檢查完所有屍體,除了地上的血水外,這裡已經(jīng)被緊隨其後的士兵們清理乾淨(jìng)。
巫咸族長擰起眉:“說清楚點。”
驗屍官佝僂著腰,將斗笠往後推了推,臉上的水珠不知道是飛濺的雨水還是浸出的汗水,晶晶亮亮的掛著:“回族長,所有的殘肢斷面和屍體上的傷口均不是利器所傷,像是不鋒利的利爪痕跡……”他皺起眉,像是不知道如何更進一步解釋。
“你,慢著。”驗屍官叫住最後一個搬運屍體的士兵,上去耳語幾句。
後者立刻一頭扎進雨幕,回來時身後跟著兩個擡著擔(dān)架的人。上面覆著黑布,是一具屍體。
驗屍官擡手示意他們走過來,揭開黑布道:“這具遺體被一下掏出心臟,是保存最完整的一具遺體,可以斷定挖掉心臟後一笑段時間,人還是活著的。族長,請看他心口的空洞。”
“這傷口,像是人的手造成的?!不可能!老子都沒這本事一掌扎進血肉切斷骨頭挖出心臟。整個巫咸族,還有誰比老子的拳腳功夫厲害?”巫咸族長旁邊的二長老驚愕出聲。
我和狐貍對視一眼,齊齊朝那揭開的黑布看去。
太詭異了,用手一招取人心臟,速度快到讓人過一小段時間再斷氣。真有人能辦得到?此前倒是見過橫公魚這麼做,那是因爲(wèi)它們爪子鋒利,高漸離說過,即使是少見的高手,沒有武器也極難做到。
“看形狀,要不是個女人,要不是個小孩。”一直不做聲的四長老幽幽開口,語氣毫無波瀾。
聽到他的推斷,衆(zhòng)人的臉色更難看了。我緊咬脣瓣,果然是因爲(wèi)城中起了反抗的力量?可是,在巫咸族統(tǒng)治者嚇人的力量下,城中的人哪有機會修成這種功力?
大長老擦著汗:“或許,是一隻爪子形狀略圓,比較像人手的兇獸。”
“喂!死老頭你什麼意思?”二長老忽然暴跳如雷扯掉頭上的斗笠,雨珠落在他腦袋上,噼啪砸出水花,“你的意思是我們手裡的猛獸做了這種事?”
米糰子一樣圓潤的老頭子被他這麼一吼,竟然愣住。
四長老瞪他一眼:“他沒這麼說,你別忘了當(dāng)初訓(xùn)練營寨中出逃的那些兇獸。有些獸類是極其記仇的,負責(zé)抓捕和訓(xùn)練的是軍隊,它們會襲擊也很正常。”
“就那羣不長腦子的傢伙?”二長老嗤笑,“它們不過是一羣畜生,怎麼可能形單影隻襲擊我巫咸族二十人的精銳士兵?他們可是參加過圍捕兇手的好手!”
“萬事無絕對,傳令下去。以後的行動全部兩個小隊合併一起,不允許任何單獨行動的行爲(wèi)!”巫咸族長繃緊臥蠶眉,伸手將黑布拉回去蓋了屍體。
驗屍官和擡著屍體的士兵埋頭離開,衆(zhòng)人再次陷入沉寂。雜亂的雨聲讓人無端心煩。
雖然巫咸族長親自出面關(guān)注這起特殊的事件,但還是沒能鎮(zhèn)壓住藏在暗處的嗜血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