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齊說的那邊，是指市委市政府的招待所東面的小紅樓，那是招待所的一個別院，是省級領導和中央各部委的領導下來視察時的專用接待點，這次省紀委一行人下來以後，就駐紮在這個地方，而且根據紀委辦案的紀律，這裡已經設了警戒，未經召喚的閒雜人員不得隨便出入。

而這裡說的閒雜人員，也包括仁清市的各位常委，因此現在這個地方，除了市委書記杜慎德，市紀委書記金海明以外，就連市長夏一軒和副書記裘一鳴都不能隨便出入，而王逸飛這個小秘書，倒是因爲杜書記的原因偶爾還能進去一下，所以小齊這個八卦王自然想從他這裡套點消息。

“你也太擡舉我了，”王逸飛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紀委談話都是有紀律的，我一個小秘書，就算是去了，又能知道什麼？”

“那我當然明白，”小齊忙說道，“可是你在那裡呆了那麼長時間，有誰被叫過去了，這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暈死，我能去了多久？連十分鐘都不到，”王逸飛搖頭道，“再說我去了之後，也是杜書記出來給我交代事情的，我根本就沒進過他們的房間。”

“不會吧？你真不知道？”小齊有些狐疑地望了他一眼，然後壓低聲音一臉詭秘地說道，“我聽別人說，紀委這次來就是專門搞黃市長的，所以他們第一個談話的對象就是他。”

“你聽誰說的？”王逸飛皺了皺眉，然後笑著警告他道，“這些話你可不能亂說，否則如果讓樑秘書長知道了，他真的會K你的。”

“這不是下面許多人都在傳嗎？”小齊嬉皮笑臉地說道，“所以我來向你打探一下，因爲你這裡纔有最權威的消息呢。”

“我有屁的權威消息，我知道的你還能不知道？”王逸飛望著他笑罵道，“我跟你說，我可不想跟你開這種玩笑，人家一在職常委，跺跺腳仁清市都要抖兩下，你可別把我往火坑裡推啊。”

小齊見他這樣說，知道是探不出什麼消息了，於是他也就一笑帶過。

其實王逸飛這一次倒真沒撒謊，對於紀委找人談話的事，他確實不知道多少內情，因爲這次紀委下來的人，在這方面要求得比較嚴，因此他雖然能夠出入那座小紅樓，卻沒有機會進入談話的現場，而且他本身也沒有這種好奇心。

不過有一點他是知道的，那就是黃必清副市長上午確實被叫過去談話了，這是王逸飛去找杜書記時無意中看見的，當時黃市長臉上還是掛著笑容，只是王逸飛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勉強，不過那也僅是驚鴻一瞥而已，至於他們在談什麼，以及談的結果如何，他是完全不知道。

五月三十號，星期五。

如果要算起來，省紀委的人下到仁清市已經整整兩天多時間了，可是到目前爲止，他們依然沒有任何斬獲，而以菜刀聞名的蔡振林似乎也失了方寸，因爲他現在談話的對象，幾乎已經搞成遍地開花，沒有任何傾向性了。

所以有人已經開始在背後議論，說他這是好大喜功，在拿著放大鏡找問題，象他這麼搞下去，仁清市本來沒有問題的，也會被他搞出問題來，說這個話的，不是一個兩個，也不是普通幹部，而是在仁清市很有份量的人物，就比如副書記裘一鳴。

王逸飛就親耳聽到他在杜書記的辦公室裡發過兩次這樣的牢騷，而杜書記每次總是笑一笑，然後說，紀委辦事也有他們的章程，我們做爲被監察的對象，沒有理由干涉他們職權範圍裡的事，所以他要裘書記再等一等，看一看，如果他們越界了，我們纔有說話的機會。

他這話說了就等於沒說，因爲省紀委第二監察室監察的對象，就是江南省西北地區的六個地級市，所以在這個範圍之內，大到市委書記，小到每一個省管幹部，都在他們的監察之列，你說等他們越界，那不等於是一句廢話？

不過杜書記既然這樣說了，裘一鳴也就無話可說，因爲他當然知道，省紀委是受省委直接領導的，作爲一個地市的市委書記，本身也是被監察的對象，所以他當然不可能對省紀委的幹部指手劃腳，否則那不是成了一個大笑話了？

但是裘一鳴也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杜書記是有一定的操作空間的，因爲他雖然不能直接指揮省紀委的幹部，但是他可以向省委領導反映情況，讓省委在適當的時候把省紀委的調查組召回去，而在這方面，只要省紀委的調查人員沒有掌握什麼確鑿的犯案線索，省委一般都會很重視地市主要領導的意見。

而杜書記現在這個說法，就是說他暫時不想幹預這件事了，這樣一來，裘一鳴當然不好再說什麼，因爲作爲一個副書記，他剛纔發的牢騷就已經有點越界了，如果他再說出什麼不適當的話，可能就要惹人懷疑了：你這麼急著趕走調查組，是不是你自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心裡發虛了？

裘書記吃了閉門羹，別人當然更不敢說什麼，可是這樣一來，仁清市的大小官員就有些人人自危了，因爲他們現在都弄不明白，省紀委這次下來意圖到底是什麼：要說是常規巡察吧，可是現在那個架勢分明是在辦案，但是要說是下來調查某個人或者某件事呢，卻又看不出他們的目標和傾向性。

難道他們真是下來調查某件事，但是因爲調查的結果不理想，他們羞刀難入，所以現在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一點問題來交差？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可就麻煩了，因爲大家都是常年在官場上混的，就算是真的沒有問題，但是那些灰色收入肯定是少不了的。

而這些東西如果不查，那就是合法收入，可是一旦有人要拿著這個說事，那就是個大問題，因爲按照我國刑法的規定，個人受賄金額累計達到五千元以上就可以入罪，五千元，這是個什麼概念？就是一個贈品手機或者手錶的價格啊！